第10章 平民的反抗（4）

利箭被射出來，那些人口中大聲怒罵著，向小女孩狂奔而來。

她的右肩膀被射中一箭。

疼痛令她叫喊起來，她穩住身形，忍耐著劇痛繼續奔跑著。

她的衣服染血，臉上盡是塵土，一張紅潤的臉蛋已經快被塵土抹黑。

她眼睛裡隱泛淚光。

沈雲咬緊牙，硬生生把眼淚吞了回去。

父親死了。

……母親，跟她失散了。

她剛認識不久的朋友弗蘭德被捅了個對穿。

以往跟她有過交集的小女孩，叔父，東區的大姐姐，全部……

無一倖免。

他們的眼球被捅破，血液、腦花，破碎一地。

他們的衣衫被一同撕爛，屍體殘骸被無情踩在腳下踢來踢去。

小女孩奔跑著。

接下來，她也要死了嗎？

……

奔跑中，她忽然聽見了遠處弓箭齊射的聲音。

那是死亡的聲音。

她恍惚地抬起頭。

下一秒，她耳邊響起了女人喊破音的聲音。

她的媽媽幾步衝了過來，“趴下！！”

沈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蕭蘭一把抱在懷裡迅速翻轉了個位置。

……隨之而來的，是天上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落下的箭雨。

“母親！！”

“不要說話！！”

下一刻蕭蘭就被接二連三的箭插了個對穿。

羽箭射進了她的肩頭，攪碎了她的腳踝與手指，數不清的箭落了下來刺進了她的心臟。

女人髮絲凌亂，精緻的面容不知被誰劃了兩刀，變得猙獰可怖，血液從她臉上流淌，滴落在沈雲臉上。

女人瞳孔渙散，她看著女孩，眸子裡盡是女孩的錯愕、無助，與慌亂。

她唇齒微動，聲音像破碎的風箱，沙啞至極。

“活……下去……”

沈雲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大地在震顫，大批的軍隊趕來。

咒罵聲與求救聲攪和在一團。

她一動不動掩藏在女人的屍體下無聲哭泣。

壓在女孩身上的屍體再也沒能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待聲音逐漸平息，沈雲才試探著動了動，再過了一會兒，她才從屍體堆裡爬了起來。

她發不出聲音。

所見之處，盡是屍體。

濃厚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肆意入侵著她的鼻腔與神經，她的大腦轟鳴不止，像是被無數地獄淵鬼撕扯著耳朵叫囂——

死了！！死了！！全都死了！！

屍體……屍體……遍野的屍體……

女孩呆呆看著這片大地。

這片熟悉的家園。

……不知何時，少年機械般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活人。”

“找到，了。”

沈雲仍舊呆愣著彷彿什麼也沒聽見。

就在少年剛抬起頭時，一道聲音制止道，“退下。”

沈雲緩緩抬起頭。

艾亞本是白色的手套已經完全被染成了血色。

他提著一把劍走到了沈雲身邊。

“在恨我嗎？”

他這樣輕輕問著。

沈雲肩膀顫抖著。

她腦海裡有無數個聲音在慫恿她。

殺了他……只要殺了他！！

就可以……替死去的父親……報仇！

但是過了很久，她都沒有動手。

只是咬緊牙忍住眼淚待在原地。

“看來你還是分的清，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能夠做。”

“恨我嗎？回答我。”

沈雲再也忍不住怒吼道，“我恨你……我恨你！！！”

“那就帶著這份恨意離開聖空星，離開這裡。離開我身邊。”

沈雲忽然愣住，“你……你想放我走？……我不相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

艾亞看了眼四周。

科研人員帶著大批人手在各處收集屍體，人造人靜靜待在一邊，他們安靜的像是空氣，似乎躺在地上的那些殘破不堪，不堪入目的屍體與他們毫不相干。

“在半小時後，有輛商船會停靠在4號港口。”艾亞自顧自說道。

沈雲沉默不語。

艾亞知道她是在考慮自己的可信度。

他是她的殺父仇人。

是導致這片區域，變成如今場景的罪魁禍首之一。

艾亞靠近她，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女孩。

沈雲的臉上有淚痕，紅潤的小臉被泥土與血液弄得髒兮兮的。

她沒有哭。

她渾身顫抖的，幾乎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忍受著自己的情緒。

憤怒，悲傷，所有的酸楚，無窮無盡的恨意在她心底爆發。

但她還記得不久之前，自己的母親口吐鮮血，傷痕累累的胳膊如一攤死肉，她支吾著用瀕臨破碎的聲音對她說：

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

“我會……活下去。”

“那就走吧。”

“你……為什麼要放我走？”

面對沈雲的質疑，艾亞淡淡回道，“因為你是他的女兒。”

“走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沈雲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因為艾亞的指揮，那一片堅守人員被他調離。

沈雲來到港口探了探頭，燈塔的燈光照進來，她被籠罩在陰影處的臉也逐漸清晰。

女孩眼角紅潤，她喘息著，很快就警惕起來打量起四周。

警衛稀疏，有機可乘。

“我會回來的……”

回來，殺了你。

……

“你放，走了她。”少年人造人站在一旁，語氣中沒有任何情緒。

“我是你的上級，你應該清楚用什麼語氣對我說話。”

“上面，會，怪罪。”

“再嗶嗶頭給你捏爆。”

這些普通的人造人還不具備完整的人類意識，說話都是斷斷續續。

艾亞表現的很冷淡，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這件事，也知道，他的心裡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一樣好受。

他明白，自己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