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維維安一時間不敢回答。
他不想去承認沈心逸帶給自己的感情,是不同於親情的。
可是,姐姐既然這麼說,她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呢。
是了,通常她會提起,那就是她已經發現了,告訴你,問你,只不過是給你一個說出實話的機會。
該說嗎。
那到底是什麼?他不知道,他不想去正視自己骯髒的感情,他喜歡著她,崇拜著她,他喜歡她身上的一切,從見到那天起他的思緒就沒離開過她了……
這一定會讓她感到困擾的。
“維維安,我現在還不太瞭解你,但想來你應該也是喜歡的,畢竟我能察覺到你總是看向我的眼睛。那你,是喜歡我的身體……還是我的人呢?”
沈心逸的攻勢總是疾風驟雨。
維維安想了很久,沈心逸也給了他半分鐘都時間去思考。他沒有從兩個選項裡選擇,而是敘述起自己的想法,“實際上,不論是幾天前意外的相遇,還是今天你跟我提出這件事,我都覺得……我從你身上,感受到了很獨特的魅力。”
“我們是許久未見的姐弟,但拋開血緣關係的事實,就像姐姐你所說的,我們的感情不從親情開始,就會扭曲成其他的可能性,這並不代表,這種感情就一定是錯誤,因為我們沒有感情基礎。”
“所以……我,我不想承認這件事的原因,也是因為受到了束縛,可是姐姐你不一樣,你從未讓我感受到束縛,你的身上也從未有過被枷鎖捆綁的氣息。”
“然後你就轉變想法了?”沈心逸哈哈一笑,“你小子也不全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執悟,跟你的師父可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我們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血脈會與別人不同。師父總是教導我騎士精神,可這麼多年下來,那偶爾會擾亂我心神的邪惡念頭,還是會一跳一跳蹦噠出來。”
“不,血脈並不能註定什麼,我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後來我碰見了新的父母給予我安定。”沈心逸否定道,“而你,是因為你本身性別為男的身份。”
“男性從一而終所處的環境都與女性天差地別,儘管世人只看見表面那一簇光環,但這背後陷落沼澤得不到拯救的人,就如角落裡的蟑螂一樣多。”
“你會受到影響是正常的,但你更難能可貴的,是你在抵抗,在反駁,而不是同流合汙,這就是你師父交給你的騎士精神。”沈心逸笑道,“你已經成為了一名出色的騎士,不是嗎?”
維維安站在那,他微微垂眸觀察著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女性,她每個自然的動作與音調,都像是無意敲打在他心間的符咒,帶著致命威力與信念。
絲縷的長髮隨微風飄動移至胸前,那一刻維維安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心底嚮往的究竟是什麼。
從被師父安迷修救下,流轉宇宙,學習活命技巧,騎士精神,這一切一切見證的事物,都像盤盤螺絲釘,定格在世界之始扭轉,上演自己的那一幕電影。
他總覺得虧欠了什麼,可是虧欠了誰,又如何彌補,他毫無頭緒。他總覺得應該去做些什麼,可這來源,具體的行動,他又道不明所以然。
那究竟是什麼呢。
是他見到因被丈夫暴打而向自己逃跑求助的婦女?是曾被施虐後在凌晨的院子裡自殺的女性?是挽袖露出淤青的女孩,還是那道道求救聲,是男人猖狂的邪笑還是這個世界唱出的悲哀音符?
他總是會想,自己是不是異類,他從來沒有朋友,因為除了師父和贊德師伯還有騎士團的其他人,沒有人會贊同他的做法,他很少從同齡男性中發現和自己一樣的存在。
他也總是會想,師父認可的那些種種事蹟,是否也可以當做表彰自己人格魅力的手段,隨即又不禁可笑自己的陰暗,這有什麼可得意的呢,他只不過是做了正常人該做的事。畢竟那些女性騎士從來不會說自己是多好的女人。
他有些感觸,和師父認同鼓勵他時不同,自己的姐姐沒有抹去他屬於男性的罪惡,而是同樣說,他這樣已經很好。
“姐姐。”他輕聲叫著,攬腰將她抱進懷裡,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也是他第一次沒有經過女性同意就做出的行動。
“那姐姐呢,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感受不到的時候,你也會被這些問題困擾嗎。”
作為女性,她一定活的更加辛苦吧。
“嗯……這算是作為情侶的問題,還是姐弟出發的瞭解呢?”
維維安鬆開手看著她,又噎了會兒,不確定說,“都……都有?”
沈心逸看著他不自覺移開目光摩挲手指的模樣感覺好笑,果然還是過不去心裡那道世俗倫理的坎,嘛,畢竟這種東西不是一日兩日可以習慣的。
“哎呀,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何必再問呢,你也很辛苦啊小維維安,聽我的痛苦可以讓你更瞭解我嗎?”
“我並不是想揭你的傷疤……”維維安解釋了句。
“別擺出這副道歉的樣嘛,你又沒做錯什麼。”沈心逸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男生僵硬的嘴角被捏起一個弧度,她笑笑,“難道在跟其他女生聊天時你也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只有對你的時候是這樣的……”維維安不太習慣地將她的手撥下去,“只是我平時話很少……希望姐姐不要介意。”
“話少?也沒見你話很少啊,只是你想不想傾訴的問題,看我,問到你關注的問題你話不就挺多的?”
“因為我平時並不是很想說話……只有在被提問時才會去思考。”維維安小心翼翼盯著她,“姐姐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哈哈,這麼看我幹嘛,像只小貓似的,過來,坐那邊說。”
他們坐在那邊的樹下,藍色的葉子飄落至桌面,暖光透下點點映的沈心逸的眸子燦亮。
她平淡地將自己這些年的生活講述,維維安安靜聽著,聽到沈心逸輕描淡寫的“感情史”還是不禁心中微酸,剋制著自己不去表達出來。
在聽到近兩年她所插手的種種事件,維維安感覺距離被拉近了,起碼站在立場上他們是同一種人,即使他們是男人和女人,但他們都在向著心中的正義而努力。
只不過,她是勢不可擋,她不被任何心魔阻攔,而他還停留在過去的記憶被纏繞住了腳踝。
這樣的她,維維安很羨慕。
很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