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大廈最頂層的辦公室裡,方願坐在辦公桌前審閱檔案。
她昨晚沒睡好,看檔案的時候有些頭昏眼花,一早上讓陳瑞泡了四五杯咖啡。
陳瑞也看出了方願的疲憊,第五遍遞咖啡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方總...昨晚沒睡好?”
方願端咖啡的手一頓,若無其事的垂下眼,“做了場噩夢。”
不過是隨口一答,陳瑞卻有些怔愣。
方家可是個了不起的家族,早年參與過戰亂,如今又獨佔地產市場,作為方家唯一的女兒,方願的身份尊貴本就讓人覺得遙不可及,加之她年少有成,對待工作又極其認真,為了力求將任務做到最好,連帶著對身邊的人要求也極其苛刻。
久而久之竟讓人忘了,她也是個女人,還是個極其好看的女人。
陳瑞不自覺的將目光投放在桌前辦公的人身上,晨曦的暖陽籠在她身側,微卷的黑髮披了滿肩,襯得面板更加雪白。
淡粉色的西裝搭在椅背上,白襯衫上的蕾絲領口包裹住纖細修長的脖頸,看檔案時眉間微蹙,不耐煩的神色驅散了杏眸中的冷意。
陳瑞忽地想知道,當那雙溺人的眼睛掀起波瀾又會是何種風情,是否會比那紅唇更加魅惑。
方願把鋼筆放進筆筒,將批改完的檔案遞給陳瑞,指甲泛著淡淡的粉色,不染纖塵。
“出去吧。”
陳瑞呼吸微滯,不敢多想,立即接過檔案退了出去。
方願從椅子上站起身,端著咖啡半靠在辦公桌前看著落地窗外的天色。
昨日的風雨打了滿地的飄搖凌亂,太陽射出的暖將殘留的水汽蒸發,遠遠看著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紗般,她的思緒卻久久停留在昨晚的雨夜。
甜膩的薰香,冰冷的觸感,一觸即離的吻。
心跳像是折斷了的白玫瑰,花瓣微顫著表示不甘,澆息不歇的烈火不顧一切的燃盡她所有的理智,將那不甘墮落的花瓣焚燒的枯黃,刺眼的白色化成了灰。
時欽,方願心裡默唸了一遍這個似有魔力的名字。
而後深深吐出一口氣,將手裡的咖啡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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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昨夜失眠的豈止又是方願一個,時欽也整夜沒睡,只是站在窗前發呆,凌晨的時候終於有了些睏意又被房東毫不客氣的敲響了門。
他眨眨乾澀的眼,開了門。
房東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小,眼裡盡是算計與精光。見時欽開了門,第一時間憑藉自己的身材優勢順著門口的縫隙擠進了屋子。
“時欽,不是我說,你住我這房子才一年吧,住的時間不長,房租倒是欠的不少。”
對於這種話時欽聽的太多了,他面不改色,“再給我幾天時間。”即使說著伏低的話,氣勢也仍是那樣的矜傲。
“再給你幾天時間?”房東忽然拔高了音調,“我給你幾天時間,誰給我時間?別跟我打馬虎眼,昨晚我看到你坐著豪車回來的,怎麼,抱上了什麼大腿?既然你沒錢,昨晚送你回來的女人總有錢吧。”
說及此,時欽握著門框的手驟然縮緊,臉上失去了一貫的淡漠,變得陰沉危險,眼底浮上絲絲狠勁。
“你說什麼。”
房東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平日催賬的時候再難聽的話也說過,也沒見時欽回嘴,要不是他臉上一貫的冷漠,幾乎讓人覺得是個軟柿子。
如今不過是提到了個女人,這人竟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可怕。
房東步步後退,警惕的看著時欽,“你,你別唬我,小毛崽子,我在道上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他強穩住心悸,指著時欽繼續說道。
“小崽子,我最後給你一天時間,今天晚上再不交房租,我就讓你睡大街。”
說完,他罵罵咧咧的趕緊走了。
時欽就站在那看著他走遠,直到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他才關上門。
狹小的房間裡乾淨整潔,完全沒有一絲生活的痕跡,像是旅途中微不足道的一站,隨時準備著來一場提包就走的旅行,只是這場旅行,卻永遠不知去往何方。
許是房間太過安靜,以至於手機振動的聲音那樣清晰,時欽掏出手機,微信置頂多了條訊息。
是醫院的催賬單。
男人暗滅手機,慢慢拖著站僵的雙腿走進臥室,很快就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拖著個黑色的旅行箱出來。
他也不想無家可歸,可醫院的賬單必須交。
他也很想那個人,趁著月色朦朧膽大包天的放肆過一回,是他之幸。偏偏那一吻,又讓他覺得.....此生還不夠。
大概是最近透支過太多奢求,所以當他拖著行李箱走在街道上,秋風一吹,竟感覺腦袋有些發昏,暈眩感一陣陣襲來。
雙腿開始發軟,視線模糊前他看見一個魂牽夢繞的身影朝他跑來。
他止不住自己倒下的身體,意料外的卻跌進了一個溫軟的懷抱,女人在耳邊擔憂的呼叫他的名字----
“時欽”
原來......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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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欽還是做了一個夢,夢見他第一次見到方願。
那是一個月前,小敏的病情突然惡化,需要立即做手術。他為了湊集手術費跑了好幾個通告,黑天白日的工作幾乎快要把命搭在那。
身體在拍一場替身的戲時進入了極限,勞累過度的他總是進入不了狀態。導演的謾罵和女演員眼裡的輕蔑像是隻無形的手,迫使著他墜入深淵,眼前滿是混亂,充斥著罪惡與絕望。
就這樣吧,就算了吧......就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彌感之際,一個手背貼在他的額前,牽起一絲馥郁的茶香鑽進鼻腔,像是破曉的曙光,順著裂縫掀開他最底層的卑微,又帶著灼熱的溫度,讓人恨不得抓住這最後一棵稻草。
“他發燒了。”那人收回手,聽聲音是個女人。
時欽費力的抬眼去看,只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那人語氣擔憂的同導演說,“今天就到這吧。”
導演猶豫著囁嚅,“可是,這……”
時欽當然明白導演在猶豫什麼,不過是擔憂整個劇組的進度,擔憂某個主角的壞脾氣,在擔憂為了他這樣的一個替身,這樣做……值不值得。
女人似乎也想到了,輕哼一聲。
羽毛一般的迴音卻讓時欽十分想看清這個人的樣子,他努力的聚集渙散的目光,措不及防對上了女人的眼神。
那裡似乎蘊藏了滿天星光,將他的心臟燙化了大半,以至於午夜夢迴時也久久不散。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回了頭,同導演說話的語氣,是不容反駁的堅定。
“在我這沒什麼可是,那是你該考慮的,我現在必須要做的,是保證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