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繁星,燈火通明。

墨由抱著方願一步一步踏上樓梯,來到樓頂,停駐於皎潔的月光下。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墨由藉著月光輕輕撥開方願鬢邊的碎髮。

他的願願啊,你可會怪我怨我?怨我沒經過你同意便擅自做了決定,怨我不珍惜你給的這雙眼非要與你共度黃泉?

不過,別怕。

等你醒來,這一切的一切就只是一場夢,一場鏡花水月般的美夢。

他終於放下了掠奪和佔有,明白了大愛與成全,送你一場輪迴,不悔。

只求,千萬別忘了我。

墨由將方願放在身前的空地上,眸中不捨,口中默唸陣陣咒語。

月光下沉睡的女孩像是那午夜精靈,任是人間仙子或是魅妖傾城都不及她閉著眼,嘴角彎彎的樣子。

地面上金色的符文一筆一劃漸漸勾勒成型,陣法中的女孩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方願記得,男人晚上回來陪她吃了頓飯,說了好些話。

他問,願願,想不想去投胎。

方願搖頭又點頭,她說,想和你一起,又怕等不到你。

她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墨由感覺得到的。

男人不語,只是抱住了她,很緊很緊。

如今,她偏頭看向不遠處默唸咒語的墨由,神色慌張。

“墨由,不要。”

墨由忽地一笑,眼角留下了滴清淚,十分破碎。

“願願,我希望臨走前看你一眼,卻又怕自己捨不得,可你還是醒了,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淚水模糊了視線,方願搖頭,“不要,別做傻事,我不要。”

墨由安撫的垂下眸子,神色溫和,“別怕,很快的。”

方願嘗試著從陣法中走出去,然而怎麼都出不去,她發了瘋的錘著眼前的壁壘,“墨由,停下啊,我求求你停下。”

墨由心都碎了,可他不能停。

女孩的身體太差了,她總是想辦法讓他開心,總是想辦法在離別前送他一些好的、溫馨的記憶,他都知道,怎能不知道。

可是他不開心,再美好的記憶都不會開心,沒有她,生命如同沒有了意義。

“噓,”墨由流著淚對她說道,“願願,我從來都沒為你做過什麼,這一次,換我保護你好不好?我想在輪迴路上牽著你的手,想沿路和所有的鬼炫耀,同他們說,”

“你看啊,世界上最美的女孩是我女朋友,我們很相愛,我們甚至還有一個孩子,它是貓妖,很乖很乖,也很調皮。”

方願心酸又心疼,她流著淚笑了,墨由身上的功德開始慢慢變得透明,如絲如縷的纏繞在她身上。

方願身後慢慢浮現了地府大門,她勉強止住哭,說道,“可是你忘了一件事,我們要喝孟婆湯的,你不記得我了怎麼辦?”

墨由一笑,“是了,我怎麼忘了。”

他咬破手指,輕輕一彈,一滴豔紅的血珠沒進陣法,落在了她手腕上形成了一顆妖冶的紅痣。

“帶著這個,生生世世,我一定會找到你。”墨由身上的功德在潰散,身影也在潰散,

他看著方願,依舊像是講故事般說著,“願願,你遇到我的時候可不可以多疼疼我,但是千萬不要太縱然,到最後一定是我愛你比你愛我多一些,我的願願可不能吃虧,還有,一定要是我保護你,我的願願也不能受傷。”

方願捧著手腕的小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頻頻點頭,“我會,我會很快去找你,你要等我。”

墨由輕輕點頭,身形徹底散於天際,方願身上的功德慢慢聚成一雙大手,緩緩幫她推開身後的地府大門。

肅穆莊嚴的大門吱呀一聲,慢慢開啟了一條縫,裡面似有萬千悲鳴,隨著縫隙的開啟,一陣一陣鋪天蓋地的傳來。

起風了,吹動了方願的髮梢,她虔誠的在小痣上印下一吻,準備去赴一場千年之約。

忽地,一陣黑氣忽然從遠方飄來。

“哈哈哈哈哈”妖道的獰笑聲由遠及近。

方願眸色一凝,身後的大門已經開了大半,腳下的陣法尚未消散,她也出不去,妖道傷不了她,誰也奈何誰不得。

“妖道,你已經債孽纏身,我勸你還是重回正途。”

那妖道不屑一笑,“正途,人間正道是滄桑,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只有你們愚蠢的人才會以為,正道當真沒有缺點,實則,正道才是卑劣的可怕。”

方願不欲辯解,只是看著他。

那妖道瞧了一眼她身後化成大手的無盡功德,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想去投胎?沒那麼容易,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方願心下不安,只見那妖道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詭異的符篆,輕輕一拍,那東西便夾雜著一股血腥味鑽進她的身體裡。

“哈哈哈哈哈哈,這東西將會印在你的靈魂裡,永不磨滅,方願,我咒你不管和誰在一起,那人都得死,生生世世,皆如此。”

他的話音剛落,方願忽地覺得心口的地方逐漸被絞緊,像是有什麼枷鎖將心口徹底纏住了一般,一股十分陌生的不舒服的感覺系在了靈魂深處。

是詛咒,這個妖道竟給她下了詛咒。

與此同時,方願身後的地府大門徹底開啟,她被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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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境遷,夢已千年,方願在星際裡醒來時,睫毛溼潤。

往生往生,便是進入生前事沖走一遭,方願因裴奈死在了戰場,死後和裴奈一起埋進了千年菩提樹下,機緣巧合觸發了往生,這才想起前塵往事。

原來....竟是這樣嗎。

怪不得那些男二總不按劇情來,原來他們都是墨由啊,那個只愛她的墨由。

方願覺得很滑稽,因為一個詛咒,她和墨由幾世愛而不得。更可笑的是她竟把那該死的詛咒當作系統,傻傻的被它牽著鼻子走,簡直太可笑了。

她躺在自家床上,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漠然一片。

從今以後的路,她便一個人走。

誰也不能阻擋,她奔向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