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山河與你皆無恙〔十八〕

宴席中途，方願借說出去透透氣，不用裴奈跟著。

她一個人出了正殿，到了沒人的地方後悄悄折返，走去和已經買通的侍女會合。

天色已暗，小徑裡的石橋被榕樹的茂影遮了個七八，方願躲在樹後將頭上的髮簪取下，青絲披了滿肩。

“你把這個給裴將軍送去，再把裴奈在這等她的訊息遞給三公主。”方願將髮簪遞過去，面色凝重，“記住，你只是撿到了簪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咱們兩個的命，可就在你手裡了。”

那宮女伸出手，猶豫了一陣，想到拿包豐厚的酬勞，牙一咬將簪子攥在了手裡，“奴婢明白的。”

侍女遮遮掩掩的從小路走出去，然後慌慌張張的朝正殿走去。

方願在她走後，才從小路出來繞到了小徑的後面，那裡有一個破樓閣，她偷拿了少帥的望遠鏡，剛好可以在那裡看到整個橋上的事情。

她預備好一切後，沒多久就看見裴奈大步疾風的跑到了橋上，面色焦急，四處尋找著痕跡。

很快，又有一個人影走進小路。

圓月被薄霧遮了一半，榕樹的枝頭隨風輕顫，震得那影子也輕晃著、飄搖著，平添幽涼意。

裴奈聽見腳步踩在樹枝上的聲音，他回頭，看見了一個淺淺的影。

是願願？

不，他眸子一眯，“三公主？”

儲梁徹底從榕樹的陰影中走出來，頭頂的金鳳冠宇微微輕晃，一身高貴的宮裝，面露不解，“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裴奈面色更甚，“不是。”

儲梁藉著月光看清了男人的臉色，下頜緊繃，眸色很沉，他在發怒。

她瞥見了裴奈手裡的銀釵，輕笑了下，“原來確實是在等人，不過你要等的紅顏並非是我這一朵罷了。”

裴奈沒時間在此多說廢話，他要去找到剛剛那個宮女問明白才行。

“我還有事，改日再敘。”裴奈說完就要走。

“慢著。”儲梁叫住他，緩步走到他旁邊，頭微微前傾，看上去兩人的姿勢很是親密。

“女人才最懂女人，少帥，你猜那位美人現在在哪呢？”

裴奈不傻，甚至精通謀略，戰場上生死一瞬的事情太多了，能久經沙場還活著回來的，比別人總是多長一個心眼。

他瞳孔一縮，瞬間明瞭，握著簪子的手微微縮緊，然後精準的將視線瞄準在那棟閣樓上。

一直窺探著橋上情況的方願忽地對上了男人放大的眼神，好像他正站在身前與她對視一般，她趕緊收了望遠鏡站起身，心悸的不敢再看。

裴奈只一眼就回了頭，目光掙扎，“為什麼？”

他帶兵打仗可懂千萬種戰術，唯獨讀不懂她在想什麼。

明明說了在一起，卻總給他距離感，明明說了以身相許，卻要將他推給別人。

方願，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愛，還是.....只是為了感恩？

儲梁聽到他的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我一直以為你冷血冷情，沒想到，動起情來不比那痴男怨女少幾分傻氣，甚至更多。”

裴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淡淡掃了她一眼，便轉身向前走。

儲梁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抬起腳跟了上去，“喂，追女孩子不是光有深情就可以的，你要給她安全感。”

裴奈終於有了反應，腳步慢了下來。

儲梁繼續說道，“曾聽聞少將有兩位夫人，這位大抵不是其中一位吧。”

裴奈抿抿唇，“我沒有其他夫人，我解釋過的。”

儲梁自是知道這解釋的話不是對她講的，而是要說給某個人聽，看在十幾年交情的份上，她得提點提點這位‘青梅竹馬’。

“顯然，她覺得你還會有其他夫人，就算曾經沒有，以後也會有。”她摸了摸下巴，分析道，“估計，她是把你我之間的關係誤會了。”

裴奈忽地有些無力感，他不知怎樣做才是是對的，恨不得將整顆心挖出來，最好上面刻滿了她的名字，只有她一個人的名字。

儲梁拍了拍他肩頭，“別想太多，你要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的，既然她如此擔心你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女人，就說明她把你放在了心上，唯獨只有動情，才會在感情裡如履薄冰。”

裴奈聽著，心裡一動。

或許，儲梁說的是對的。

或許，她也心儀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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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願在閣樓裡特意多待了一會，又拿出望遠鏡確認橋上的兩人走了之後才出來。

她擔憂的往回走，也不知道事情成了沒有。

大殿內的觥籌交錯已經臨近尾聲，方願一進門便偷偷的看了一眼裴奈的位置。

他已經坐回了原位，西服上的扣子散了兩顆，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精緻的鎖骨，長腿隨意搭著，眉頭緊皺，修長的手端著酒杯，一杯接著一杯的往嘴邊送。

方願也不自覺皺起了眉，信步走回了他身邊。

明明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可裴奈依舊沒有多給她一個眼神，只是端著酒杯，喝的更猛，連一旁的麟官都看不下去了。

“少將，少喝點吧，喝酒傷身。”

裴奈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仰頭喝著。

麟官無法，將求助的眼神遞向了方願。

方願看了眼發了瘋似的裴奈，抿緊唇，按住了他的手，“少帥，別喝了。”

裴奈一頓，瞥了過來。

漆黑的眸子染了酒意，沒有水漾的迷茫感，像是結了薄冰，冷的刺骨。

那眼神太瘮人了，方願下意識的縮回了手。

裴奈見著女孩如此，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而後酒意上頭，怒火中燒。

他抓起女孩的手腕，大力扯起她，動作太大，撞翻了身前的酒桌和身後的椅子。

儲宿看了過來，玩味的看著這一幕。

全程沒有參與感的齊楠看到這一幕，眼神閃了閃，給那位皇帝身旁的寵妃使了個眼神。

裴奈完全不顧周圍人的驚呼和眼神，兀自抓著女孩的手腕出了大廳。

殿外起了風，帶著許多寒氣，吹的人身體一抖。

方願強忍著哆嗦，跌跌撞撞跟著男人的腳來到了那條小徑處。

榕樹枝蕭瑟，冷風中簌簌作響。

裴奈忽地停下了腳，手上一個用力將她圈在了自己與樹幹之間，二話沒說，一個帶著懲罰意味的吻驀然落下。

男人的氣息炙熱，酒氣微醺。

他撕咬著研.磨，用力兇狠，像是一場巨浪，將人從頭頂之上全部淹沒，值得隨著沉浮。

許久後他才抬起頭，拇指按上眼前那嬌軟殷紅的唇瓣，音線暗啞。

“這是我的。”

而後他手指慢慢上劃，指尖染了寒氣，有些微涼，停在了方願的眼睛上。

“這也是我的。”

然後他緊盯著女孩的眼，手掌從她眼睛上移開貼在了女孩的心口，語氣比剛剛多了幾分霸道與蠻不講理，薄唇微掀。

“這裡，也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