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山河與你皆無恙〔五〕

裴奈為她上完藥，卻沒有立即將她的手放開，修長的手指仍虛虛搭在她手心，指尖的粗糲感有些讓人不適。

方願忍不住小聲提示，“少帥，可，可以放開了。”

裴奈鬆開手扔了剩餘的紗布，緩緩開口。

“以後不用刺繡了，若是實在喜歡，我給你請個繡娘。”

他聲音不鹹不淡的，方願拿不定他心思。

她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刺繡，只是從小母親就教導她女孩子要心靈手巧，所以必須學，但她很不上心，因為這個，還受過母親不少責備。

母親的刺繡很好，栩栩如生，如今...她也只學了個八分像。

只是八分像啊......但她已經是暮城最好的繡娘了，是暮城裡大家小姐中繡的最好的。

方願有些傷懷，攥緊了手指，細聲拒絕。

“謝謝少帥好意，這繡娘就不必麻煩了。我自幼繡慣了，眼下在家裡也無所事事，只是繡著打發時間罷了。”

裴奈靜看了她一會，偏頭的動作顯得他眼尾狹長，眉骨凌厲到了極致，甚至有些囂張。

良久後，他低雋的音嗓才再次響起。

“我說過，你住在這裡就是這裡的主人，你可以肆意妄為、可以隨心所欲，做一切事都不必小心翼翼。從前暮城有的，這裡也一定會有，從前暮城沒有的，只要你喜歡，這裡也會有。”

“方願，只要你開口，只要我能做的到。”

方願猛的抬起了頭，第一次忘了淑女的禮節，直視外男的眸子。

寒冬凜凜，雪花紛紛，屋子裡沒有星星沒有月光，可男人的眼裡卻似乎有著星火燎原般的炙熱與真摯。

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音如在耳邊敲鑼打鼓，她好像沒有那麼怕他了。

半晌後，裴奈率先移開了眼。

他站起身，在女孩頭上拓下一抹暗影，玉色的指間在身體兩側微微攢緊。

“不早了，選完衣料便歇息吧。”

方願點頭。

他抿抿唇，看著女孩的頭頂，暖黃色的光下黑髮如鍍了層釉，泛著柔滑的光。

他忍下摸上去的衝動，轉身上樓。

這邊裴奈剛走，孫嫂便和齊律從外廳走了來。

方願的心跳還沒平復下來，只得掩飾性的、低頭選著衣料。

她手上漫無目的的翻看，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那雙帶著炙火的冷眸，明明那樣的違和，但卻那樣的震動人心。

她實在沒了一開始的興致，看了半天，隨手指了一個天青色、一個月白色的布料，然後將樣本遞迴給了孫嫂。

孫嫂皺眉，替她多看了兩眼手裡的布料樣本，眼神定在一塊黑鴉色的蜀錦上。

這個季節蜀錦難得，眼下這塊說是蜀繡中的極品也不為過，上面繡的暗紋精緻緊實，若是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定是十分嫵媚多情

“小姐，這個也做一件吧，可以留到舞會的時候穿。”

方願聞言，借孫嫂的手看了眼，便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

自從來了京都，方願就連別墅的大門都沒出去過，京都的上流社會她擠身不進去，也不想擠進去，更別提什麼聚會舞會了。

孫嫂不過是想讓她穿給裴奈看罷了，可她不想穿給裴奈看。

“不用了。”方願紅著臉，慢慢站起身，朝齊律和孫嫂頷首。

“我不愛出門，也不喜歡參加什麼舞會，兩件夠用了。少帥剛剛讓我早點休息，我便回房去了，不若一會少帥下樓看到我還站在這，他該不高興了。”

孫嫂本想繼續勸說，可一聽是少帥的吩咐，任何話都被她咽回了肚子，恨不得趕緊將她送回樓上。

方願垂著眼，緩緩走了。

孫嫂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不捨的將料子樣本遞還給齊律，指著桌子上被方願選中的兩塊布料說道。

“方小姐喜歡素雅的款式，齊大人手藝一向很好，就麻煩齊大人多費心設計了。”

齊律這一晚將方願和少帥之間的相處看了個明白，就算是再怎麼一見鍾情也只能悄悄壓在心底。

他收起桌子上的布料，苦澀的笑笑，“這是在下應該做的，若沒別的什麼事，在下就不多留了。”

孫嫂仔細想了想，還是要過了樣本冊子，將那塊黑鴉色的蜀錦抽了出來。

“麻煩齊大人把這個也做一件吧，也是方小姐的尺寸。”

齊律伸出的手頓了頓，深深看了一眼孫嫂，沒說什麼，拿著東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