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的身體在改變,他可以感覺到。

在氣味和味道上應該沒什麼變化,至少品嚐起來是這樣。帶給童磨變化的東西對兩位上級也沒有作用,或者說童磨在有意避免它們生效。

近五十年吧,無慘召見他的時候變少了很多,似乎是為了在人類社會間建立個商會一類的東西當作情報組織。利用人類的情報組織。

黑死牟也沒有百年前見面的多,童磨猜這位大人應該是在閉關修煉,以求再有突破。

因為兩人各自的原因,童磨血液的情況他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甚至對於無慘來說,他在悄然間失去了關於童磨的很多窺伺權。

平日裡童磨的記憶重複又無聊,他的心聲或有尊敬但更多的是瑣碎和絮叨。無慘在堅持了前百年後,也真的受不了對方的話,不再仔細地關注他的每一刻記憶,每一句心聲,有時候甚至在刻意忽略。

種種因素疊加,讓童磨沒有等來無慘的傳喚。

是的,在童磨的預期裡,無慘是該叫回自己了,然後是冰冷的訓斥和狠戾的責罰。啟光一向跟著他,也是他教了對方一身本事,這下莫名加入鬼殺隊了,他自己多多少少要受些責罰 。

但什麼都沒有,甚至半個月過去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一切安穩的像是千年不曾改變。

還是說,是他判斷錯了?其實無慘根本不在意那些蝦兵蟹將的死活,也不在意直接關於他呼吸法的出現?童磨不確定,他不認為無慘是這樣寬心的人。

所以為什麼呢?暫時還猜不到。算了,過度揣測的話,說不定還要招來不妙。

垂下眼,童磨決定先完成當下的事情,不去妄自猜測。

“……山陰裡藍色,花瓣形似龍爪,開花時間不定,據傳花朵有清火,消炎之效……但由於沒有找到實體,暫不知忌諱,故不作方……”

低聲念著彥浩留下的記錄,又抬眼看著面前連綿的山,目的地就是這裡了。那麼找找吧,來了就不要錯過什麼。

童磨踏步進山林,穿梭其間,感應四周,卻一直也找不到記錄裡說過的花。也由於記錄不全,他甚至也不知道這花的葉長什麼樣子。

啊……真是徒曾煩惱呢~

他沒有立刻離開,既然開花時候不定那等幾天,甚至幾個月又何妨?他不缺這點時間。

一一確定這些方子,走過這些地方,明面上看著,他在盡心尋找關於藍色彼岸花的情報,對於無慘說得過去,暗地裡呢……他也想出來看看,他的小季離開他身邊的那些時候走過的地方。

時間對於他是無用的東西,在十二歲以前,在成為鬼之後,以及沒有季的時候。他有意消磨,他設法取樂,但終歸是沒什麼意義的。傾聽那群迂腐傻子悽悽艾艾的人生也好,設局讓那孩子落入最終必死的結局也好,其實都是風吹而散的。

比起那些,他現在這樣,看似內裡無意義的奔走和等待才是他更喜歡的。

童磨走過那些山崗,那些村莊,那些城市,他不大進行殺戮,現在的他飢餓感來的很慢。他大多數時候是隨口扯幾個身份,混入其中,那些喧鬧裡,那些人異樣的眼光裡,他都不在意,他停留著,像是隔著時空去陪伴著他的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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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過了半月左右,毫無徵兆的,童磨突然被傳喚至無限城。

原本斜倚在榻榻米的姿勢還沒改變,適應了環境變化後眨眨眼,慢悠悠起身。

果然,該來的總會來才對,只是……太慢了?

“喂~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吶琵琶小姐~”

微笑著招手,肆意的,帶笑的聲音在這偌大的空間迴盪,瞬間吸引了另外五人的目光,視線觸及到時候頓時染上恐懼——居然是上弦之貳!

“誒——?這些孩子也在嗎?琵琶小姐知道發生什麼了嗎?”

錚——

鳴女沒有回話,只有再次撥弄絲絃的聲音,下弦的五人聚在一起,童磨則單獨出現在他們旁邊,和他們幾乎齊平的迴廊上。

可以說是眨眼間,只是反應下自己身位改變的時間,下弦五人面前出現了位身著黑底團花和服的女子。

‘呀!無慘大人今晚依舊如同玫瑰般美麗呢~夜一樣的黑色更襯的肌膚吹彈可破呀~’

還是從前那句話,對於美麗的女子,童磨從不吝惜讚美,這皮相確實完美,這和對方是不是無慘沒有關係。

心想著,在那五人毫無反應的時候,他首先單膝跪了下去。

高位的女子開口了,入耳卻是帶著些媚意的男音,是無慘的聲音。

“低頭,跪下,給我跪拜。”

‘這樣的威壓……大人是心情不好嗎?要不要掏出我的眼珠供大人取樂呢?’

威壓並不針對向童磨,但他仍有所感應,噗通通的跪拜聲後,他刻意地想著。

既然來了的話,那就確認一些東西好了。

“非、非常抱歉,因為您的外表和氣息都——”

“誰允許你說話了?不要因為那麼無趣的意志就開口,只許回答我問你們的事。累被殺死了,他是下弦之伍,我想詢問的只有一件事,‘為什麼下弦之鬼如此地弱’……”

聽著無慘的講述,聽著他的讀心和訓斥,童磨整個處於放空狀態,不去多想,不去多說,畢竟無慘現在不高興是真的,他看出來了因為是真的。

這時候血的味道不算好聞,遍地都是也不好看。

‘啊……這樣子話,打掃起來會很麻煩吧……’

不由的,多年前的話再次浮現在腦海裡。

此刻童磨已經起身,手肘撐在木欄杆上,笑著垂眼看著這群下弦。在病葉飛身逃離的時候他驚了一下,驚於對方的愚蠢。

於是順手的,他攔下了對方。

血鬼術·冰爆

剛剛躍出的身影周圍突然出現點點冰晶,轉瞬冰晶聚集為嬰兒拳頭大小,轟然炸開,炸碎病葉的身體,同時也也將他的碎片凍在空中。

“真是不禮貌~無慘大人還沒說完話呢,怎麼能跑掉~”

鐵扇揮動,笑容依舊。無慘沒有額外反應,只是下一刻手裡提上病葉的腦袋。

接下來的訓話似乎又不關童磨什麼事,好吧其實剛才也不關他的事,只是他心血來潮的表演而已。等待著,心裡還在想:大人我做的好嗎~

如此刻意的。

錚——錚——錚——

琵琶聲再起,魘夢已經被送走,空間也再次改變,童磨和無慘單獨出現在一個雅間裡。

面對面的話,現在的童磨明顯高於無慘很多,他知道對方不喜歡仰視的感覺,主動屈膝跪坐下來。

“那麼現在,給我個解釋,為什麼,你身邊的玩具會出現在那裡,會跟著去殺死累。”

如此近距離的威壓使童磨直接吐出一大口血,彎腰在地上咳嗽起來。

“……咳哈……他是自己跑出去的,逃了以後我就沒再找到他,他加入鬼殺隊也是我不知道的……這是我的錯呢~”

“你的探查能力還是這麼差呢。”

“啊~非常,對不起呢~”

無慘垂眸看著面前跪下低頭的人,俯身捏起他的下巴,直視那雙常含笑意的彩瞳。這一舉動也使童磨嘴角的血一路滾入衣領裡。

他在看他的記憶,他在賭他的猜想。

恐怖的氛圍凝固半晌,無慘忽地揚起個淡淡的笑,捏碎了童磨的下巴。血淌了一地。

他眼裡的興趣證明,他賭贏了。

“是個有趣的想法,我現在倒是好奇你怎麼預判到你的玩物可以輕鬆接近他了,呵呵……我期待著你將他變成鬼的一天,童磨。”

身上如山的壓力消失了,轉而是欺身上前,一口咬下開始吸食他血液的無慘。短暫的疼痛後,他可以清晰感受到無慘所有的動作,他的齒舌舔弄也好,他一處一處掰斷他的骨頭也好。

最後那小小雅間裡充盈的全是令鬼迷戀的清香,童磨躺倒在地,脖頸肩頭多了幾處牙印,說些實在的,有些地方根本沒有出現如脖間一樣血洞。上身多半骨頭都折了,有淤青,也有些直接刺破面板而出。

宛如一個被施虐的人偶。

他不去反抗,也控制著自己不去治癒它們,他知道這是無慘想看到的。

再一次得到血液後,他才被送離了無限城,只是回到原來房屋的幾秒以後,他的傷都好了,現在有更值得愉悅的。

無慘不能完整的檢視他的記憶了,那麼近的距離,他真實的想法對方也無法洞察了。換句話來說,他們之間血液的鎖定變淡了,就算無慘繼續給他血液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