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如意回到了六道堂的院子,此時院子裡也是空無一人。

寧遠舟幾人都在宮裡。在驛站任如意和楊盈換了回去,孫朗也護送著她繼續往宮裡去。

抬頭看了眼天色,估摸著時間估計典禮已經要成了吧。

宮裡愈發熱鬧反倒是襯得任如意一個人有些孤零零了。

其實楊盈是希望任如意能夠看著她登上那位置的,但任如意拒絕了,說什麼登基儀典的規矩繁瑣,她怕麻煩,楊盈便也沒有勉強。

任如意其實是想一個人待著,好好想一想,如今楊盈已然登上了那位置,縱使還有阻力,相信寧遠舟也會在短時間內解決,那麼……

眼神再度轉過來,那一張輿圖已然被掛在了牆上……

……

“元祿,我現在有點緊張怎麼辦?”

楊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臟猛地跳動著,眼前的一切瞬間都有點天旋地轉了,讓她心慌了起來。

但元祿說實話,面對這樣的場面也沒什麼經驗可談,自然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楊盈。

“嗯……殿下你餓嗎?會不會吃點兒東西會好一點?”

楊盈一聽,只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點子,趕忙點點頭。

“我去小廚房看看!”元祿說著就往外走,迎面遇上了剛走到門口的寧遠舟和於十三。

“頭兒。十三哥。”

“幹什麼去?”於十三也是裝模作樣要攔元祿盤問,元祿也是一個閃身,一溜煙兒就跑走了。

“別管他,別耽誤正事兒。”寧遠舟說著,便帶著於十三往裡面走,身後還跟著幾個女官,還有宮女,手上托盤裡放著的便是楊盈的冠。

冠是男子發冠的樣式,但那冠的緞面之上繡了暗紋的金龍,倒是與楊行遠的不同。

當那冠拿到楊盈面前之時,女官才說道,

“這頂冠是先皇在時便安排微臣等人秘密製作了,足足繡了半月有餘,是三朝以來最為精美的一頂了。”

聽了這話,楊盈摸那冠的手也是一頓,竟然是楊行遠早早為她備下的,即使還是男子的樣式,但楊行遠已經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看的了。

於十三也感知到了楊盈往下掉的情緒,趕忙說話,

“來吧,我們的殿下要裝扮上了,裝扮過後便交不了殿下,要叫陛下了。”

這邊說完,於十三也給了旁邊候著的女官上前為楊盈梳妝。

“殿下,時辰不早了……”

楊盈也是又深呼吸了兩口氣,抬著頭望了一會兒頂上的橫樑,也算是將那將要滑落的淚水給收了回去。

“來吧。”

負責妝面的女官開始替楊盈梳妝。

這一次梳妝,同公主時期是不同的。女子的胭脂花鈿,此時女官手中是一點兒都沒見著。同“禮王”時期也不同了,那時為了伴作男子,眉眼都往深邃了去畫,其實楊盈打從心底裡也是不喜歡的。

而這一次,螺黛畫眉,女子本身的柔美線條得以保留,但胭脂都被棄置了,只用最素雅的粉,輔以花汁製作而成的口脂,顯得楊盈精氣神十足。

頭髮挽起,帶上冠,再以金絲固定。等楊盈抬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竟然也看出了一絲陌生之感。

今天的她,不是公主楊盈,也不是假冒的皇子楊盈,她是梧國新帝楊盈。

寧遠舟在身後,也是看得愣了神,恍惚之中聽到外面內侍來報,說是禮服送過來了。

於十三開門去迎,門一開也是愣了一下,手還把著門扇便回頭看向寧遠舟。

領頭的女官在門口便行了一禮,“寧大人,於大人。下官奉皇后之令為禮王殿下送吉服。”

寧遠舟雖然也是驚訝,但為表現出來,只微微點頭示意她們進來,於十三也是閃身到一邊,湊到到寧遠舟耳邊嘴裡不住地感慨著,

“這丫頭運氣不錯,升官兒還挺快。”

寧遠舟也只是“嗯”了一聲,在這個宮裡想出頭,單單是運氣那必然是不夠的。

“參見禮王殿下,下官為禮王殿下呈送吉服。”

聲音傳到楊盈的耳裡,也是掀起了楊盈腦海中一些波瀾,猛地轉過頭去,只看著身側女子穿著女官的服制,恭敬地行禮,頭低低的,看不見容貌,只覺得身形消瘦,比起從前,更甚。

楊盈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阿妱?”

那女官聽到聲音也是一顫,直起了身子,抬頭對上了楊盈的眼神,喉間有嗚咽的聲音,

“微……微臣,尚服局掌衣夏妱,拜見殿下……”又是深深彎腰磕了一個頭,那額頭生生砸在了地板上發出悶響聲。

阿妱做到了,她用自己的努力,從浣衣婢到大宮女,再到求皇后保舉,考取了女官,如今才能再一次出現在楊盈的面前。

楊盈起身要更衣,寧遠舟等人自然是不便再停留,站在門外等著。

“你瞧見她的手了嗎?”於十三小聲在寧遠舟耳邊叨著。

寧遠舟自然沒有盯著女官的手去看的習慣,也是不搭話,示意於十三想說什麼便說。

“她手上全是疤,看上去像是凍傷。”

寧遠舟也只輕嘆了一口氣,“宮裡浣衣到了冬日可用不上熱水。”

原本寧遠舟也是在分析這凍瘡的由來,於十三的心思卻已經飄到別處去了,

“你說錢昭應該也能做凍瘡藥吧,就算是不會,憑他是錢昭,必然是能學會的。”

寧遠舟也不再搭腔,任憑著於十三自言自語。

元祿帶著小廚房現煮的甜湯,一進了門便瞧見了楊盈已然裝扮好的樣子,一時間眼睛瞪的老大,整個人都愣了神,還好於十三把他給喊了回來,這才將下巴給收了回來。端著甜湯往裡去了。

於十三還是端著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老寧啊,你說元祿也老大不小了,眼瞅著二十了,是不是也可以……”

於十三說著也是壞笑了起來,寧遠舟倒是沒有搭理他。

……

登基典禮是及其樸素的,除了被於十三和錢昭打暈了的幾個軸得不行的文官,其他官員都到齊了。

因著皇后的支援,蕭氏一族久不露面的老國公也出來了,蕭姸是整個蕭氏家族的指望,那麼蕭姸如今表了態要支援禮王登基,那麼他們蕭氏一族同樣如是。

跪拜,起身,再跪拜,再起身,再跪拜,眾人齊齊呼喊,萬歲……

蕭姸,章崧,下面眾多各懷心事的人,齊聲呼喊的“萬歲”,便是將那過往的所有心思都抹淨了,一切塵埃落定,再不可能有變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