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昭進了屋,手裡拎著一隻藥箱。

房間裡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只留了寧遠舟任如意,還有那位柳兒姑娘。

於十三也是沒有功夫再來守著這柳兒姑娘招供了,他要忙著組織樓下的人抓緊時間審訊其他人。

按照寧遠舟幾人的規劃,所有事情都必須在今晚解決,必須。

錢昭開啟藥箱,那放在第一層的小刀,各種鋼針鑷子,看得那柳兒就是慌了,眼中全是恐懼,不住地搖著頭,用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錢昭。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期待自己的“無辜”眼神能夠讓面前的男人生起一絲憐憫之意。

但,錢昭顯然讓他失望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給她一個像樣的眼神,只專心擺弄著自己的物件。

從黃大夫那裡要來的藥丸被塞進了柳兒的嘴裡,吃了不知名的藥,她只覺得驚恐萬分,而後藥效起了她才安靜放鬆了下來。

“這是?”

上次黃大夫的“神藥”出動之時,任如意並不在現場,因此對錢昭這動作也是有些疑問在。

寧遠舟則是解釋道。

“我們時間不多,需要她儘快吐出真話來。”

錢昭的銀針一術在黃大夫的指導下也是突飛猛進,不到一刻鐘,已然送了那柳兒黃粱一夢。

夢中的柳兒,就彷彿回到了五年前,剛剛及笄的時候。

她一身北磐人的勁裝,策馬疾馳,頭頂盤旋著獵鷹,手中持著弓箭,正盯上了一頭鹿,窮追不捨。

眼看著就要入冬,入冬過後的草原全是荒草枯草,寒風與暴雪都會叫這些小動物們不敢再露頭。

她本名那良柳煙,是北磐西北草原上最厲害的女獵手。但作為家中長女,此刻的她依舊一刻也不敢停,她必須為家裡籌備足夠的口糧過冬。

“駕——駕——”

一支箭飛出,正中那鹿的脖頸,她心下也是鬆了一口氣,直奔著那鹿的而去,將它綁在了馬上,很是高興,騎著馬兒小跑著就往家裡跑。

心中一個聲音問她,“你在高興什麼?”

她只想著,今天的她很幸運,有了這一頭健碩的鹿,她的家人不再需要冒著冬雪出門,她還能用這皮子為他的父親母親做上一對護膝。

然而,等她騎著馬翻過了最後一座山頭,瞧著自己家所在之處已然被戰馬包圍。

那個冬天,她的家人們吃上了從他國劫掠而來的白米,而她,卻再也不是那個北磐西北草原上自在的獵手,而是——

“奴家柳兒,見過各位大人,為各位大人獻曲。”

柳兒的成名之路走得並不順暢,梧都人人都道她歌喉一絕,其實真要是音律大家又如何瞧得上她呢?

她的名氣,總歸是委身討好,阿諛奉承,一歌一曲,捧得幾個大人物為她捧場正名,才慢慢在梧都站穩了腳跟。

每每夜深人靜之時,她也曾王越思鄉,雖說思念的地方或許正在歷經風雪,雖說她的故鄉的水土遠不及梧都宜人……

……

“柳兒,有客到。”

那管事拿過一枚銀錠子放在桌上,柳兒只拿起來看了眼銀錠子背後的戳,心下便是一寒。

來人風塵僕僕,身上沾著露水寒氣,但柳兒總覺得能聞著草原的氣息。

但這來自草原的訊息,並不是什麼好訊息。這一年北磐極寒,牲畜死傷眾多,草原上不知道又會有多少房子再也燃不起炊煙。

他們以柳兒情報不利為由,扣下來原本應允的一半的糧食。

“求求您,大人,少了一半的糧食,屬下的一家老小該怎麼活呀……”

那個冬天,柳兒最小的弟弟餓死了……

……

此時樂館中的柳兒,倚靠在牆邊,嘴裡喃喃哀求著,眼角也不住地流出淚來。

任如意不知怎的,聽得很不是滋味。

“既是間客,也是可憐人。”

任如意在說這柳兒,也在說自己。沒有人生來就願意犧牲,沒有人生來就願意刺殺潛伏。

“情報機構就是上位者之間的博弈,而我們都是卒子罷了。不過,我想阿盈會不一樣的。”

寧遠舟說到楊盈,兩人也才釋然了一些。

如果沒有戰爭,便不會有間客,便不會有這一個又一個悲劇的人生。相信未來會好的,在楊盈所在的梧國和李同光所在的安國的共同努力之下。

那柳兒的聲音接著響起,終於是說到了英王的事情。

那之後不久,英王楊行衍便成了柳兒的座上賓。柳兒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英王借酒消愁時也會吐露一些過往秘辛。

柳兒便做了那英王肚子裡的蛔蟲,表面上事事為他考慮,實際則是煽風點火,激發了楊行衍內心深處對於大梧的怨恨。

在這種怨恨的激發之下,英王的多年積累全部換了這一張佈防圖,在柳兒的“建議”之下,英王讓自己的妻弟將這佈防圖送往北磐,意圖顛覆大梧。

然而……

“真是個傻子……東西在我手上轉了一圈還沒個收穫嗎?等他伏法,月初他來,這東西交上去,我的家人定能過一個豐足的冬天……”

……

柳兒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慢慢就沒了聲音,錢昭還想要引導她接著說,

“月初是誰會來?”

“他……他會……咳咳……”柳兒開始咳嗽,一聲接著一聲。

“藥效已是極限了,人就要醒了。”錢昭指著地上的柳兒說道。

“這藥短時間就能用這一回,她若不肯細說,那便只能用刑了。”

在場三人都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人,佈防圖若外洩,那必將造成兩國大戰,生靈塗炭,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心軟。

“等她醒了讓我試試吧。”任如意對著寧遠舟說著,

嚴刑拷問與心甘情願,說出來的東西定然還是有區別的。寧遠舟和任如意想做一個大局,那麼知道的越多越細,那便越是穩妥。

“看樣子你不僅會殺人,還會誅心呢。”

錢昭一邊收著針,一邊應著這邊的任如意。

任如意麵上倒是輕鬆,

“誅心談不上,算女兒家的談心罷了。”

說罷,寧遠舟也是點點頭,往門外去了。錢昭收拾完起身,

“半刻鐘,她會醒,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