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聲討劉晏淳,身後之人就抱怨了起來,“小師姐,不帶你這樣恩將仇報的,我好心帶你,你還砸我胸膛,不知青了沒。”

這就是惡人先告狀了……師弟!主責在你,次責也不在我。

“你得賠我醫藥費,今晚我打算去你二哥都流連忘返的百花樓開開眼界,你說若被姑娘們瞧見了我胸口上的傷,還不知她們要怎麼胡思亂想,我又得費多少口舌才能哄好她們。”劉晏淳吃痛的揉了揉胸膛不存在的傷。

這蹬鼻子上臉的功夫,還有臉找她一個女孩子替他承擔嫖資!

想都別想。

沒門。

我又聾了,聽不到!

陳鳶抗拒的轉過頭,隨風亂飄的韁繩在她目光中是如此的自由不羈。

後知後覺的感受到身後人在揉撞疼的地方,陳鳶嚇得三魂掉了七魄。

師弟!你不要單手騎馬,一會兒把我摔下去了怎麼辦!

死於車禍的陳鳶陷入了深深的驚恐不安中。

真想給劉晏淳開個罰單,不曉得能不能給知縣大人提議改進一下騎馬交通規章制度。

一能提高交通安全,二能增加縣衙收入,希望知縣大人別拒絕。

被顛得要死的陳鳶也不知哪裡撐起的勇氣,伸手抓住韁繩的同時,轉過身迅速抓著劉晏淳還在輕揉他自己胸口的手,往下硬拉,韁繩塞到他手裡,回身重新抓住馬鞍,同步完成。

安全感終於回來了!

陳鳶抓緊馬鞍上的扶手,重重的吁了一口氣,滿臉是汗,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抽乾了。

一定要給知縣提議加上這句,安全你我他,騎馬時請雙手抓繩,請勿單手騎馬,謝謝!

“小師姐,你……”

騎馬時,騎手請不要和乘客閒聊,也得加上!瞎聊什麼,聚精會神的看路不好麼,人工智慧都不可靠還想靠一隻牲畜識途?

身前少女渾身僵硬,後背上的衣服不斷被冒出來的冷汗浸溼,劉晏淳砸吧了一下嘴,抿唇笑了起來。

不怕鬼不怕屍體的人,竟然怕騎馬。

“小師姐,你竟然怕騎馬,你不是說越怕什麼就越要去面對,這樣才能克服麼,回去後,我教你騎馬吧。”

後背緊貼的胸膛亂顫,陳鳶不用看,都能猜到劉晏淳臉上此刻肯定掛著賤兮兮的笑容。

她才不怕騎馬呢,是怕劉晏淳這個騎手不靠譜而已。

她上一條小命就栽在了單手開車的隊友手上,當然……主因是那輛朝著他們的車衝撞過來的大卡車。

隊友們的尖叫聲、衝撞得身子骨散架的力道、亂飛的玻璃碎片組成了她記憶中最後的場景,如果隊友雙手開車,只能說躲過去的機率能高那麼一點點。

死亡回放帶來的是無盡痛苦,陳鳶死死的抓著馬鞍,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都缺血泛白起來,她感覺不到手指的冰冷,只覺得喘不過氣。

察覺到少女的異樣,劉晏淳俯身上前,垂頭看向她越發蒼白的臉色。

她就這麼害怕騎馬?

“好了好了,你不學就算了。”看他多好,也知道體諒人了。

然而少女沒給予他什麼反應,陳鳶其實很快就回了神,但這番折騰讓她頭疼的很,不是很想說話,劉晏淳自知理虧,沒再逗她。

琢磨著少女大概是第一次坐馬,他扯了扯韁繩,讓馬兒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

待得兩人慢騰騰的回到義莊之時,剛剛追上運送任秀秀屍體進義莊的隊伍尾巴。

兩人共乘歸來並沒引起他人注意,因為負責驗屍的監官早已到了義莊,衙役也不敢造次鬆懈。

義莊前庭院壩邊上,剛下轎子的曾仵作對著樹蔭下喝茶的人行禮。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這次來的監官除了主管驗屍的縣尉葛濟道,在他之上的威宇縣三巨頭知縣管全彤、縣丞魏宏亮、主簿肖志山齊聚現場。

他們俱是一副如臨大敵的嚴肅模樣。

雖說陳鳶沒有封建社會的尊卑觀,但在上司面前誰也不敢出亂子,在劉晏淳的幫助下,稍顯狼狽的下馬後,她就踮著腳尖小跑到邊上衙役身後靜靜的立著。

把馬兒交還給衙役後,劉晏淳也有樣學樣,疾走過來挨著陳鳶站好。

“老曾,這次驗屍,你可得用心了。”四巨頭裡官職最大,年齡最小的管全彤憂心忡忡的向曾仵作作揖,看起來都要哭了似得。

全然沒有踢陳鳶大半夜回村抓“爹孃”的霸氣。

曾仵作哪敢受這一禮,連忙虛扶一把,“知縣大人放心。”

葛縣尉眯著眼,以手搭棚的看了看太陽,“現在日頭最烈,這就開始吧。”

驗屍所需用品,莊叔已經完全準備好了,任秀秀也被從棺材裡抬了出來,擺在了鋪了白布的方桌上。

往日曾仵作都在義莊內後堂驗屍房工作,今日少有來義莊的知縣在場,恐怕是擔心沾染了晦氣,不願進那陰氣森森之地,這次驗屍竟是安排在了院壩裡的。

大家也不以為怪。

曾仵作抬眼看到了人群后的兩個徒弟,“李菲、劉晏淳,你們兩上前來觀看學習。”

陳鳶深知曾仵作對自己的驗屍手段已經十分認同,往日的練習中,曾仵作都會叫陳鳶動刀,劉晏淳唱報,他在一側監督教導。

今兒他親自上手,只讓兩人看著,看來是怕此案牽扯到她們兩。

曾仵作是老仵作,幹這一行多年,說幹就幹,動作麻利的穿上圍裙、用皂角淨了手,以麻油塗抹鼻子,而莊叔也在方桌四周燒起了蒼朮。

管知縣、魏縣丞、肖主簿、葛縣尉四人,官職越大站得越遠,一個個拿出早就備好的手帕捂著口鼻,不過也儘量俯身往前探了。

能看到多少,陳鳶不清楚,也不敢鄙夷,畢竟就形式主義來說,他們已經做到了。

對南離國刑獄法標準來說,也算是盡職親自監督驗屍的好官了。

“女屍於六月初一夜間被發現,仰躺在都民村後山進村唯一小道邊,衣衫不整,致命傷於心口處刀傷,下……”

曾仵作也沒動刀,這屍體的致命傷一眼就能出來,對於古代來說,這是沒必要剖屍的,只需要做體表驗屍便可。

沒一會兒,曾仵作就驗屍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