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談書院

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逐漸平靜下來，不像剛才那麼嚇人，徐大娘終於冷靜了下來，她用手絹抹了下眼睛，瞪了眼床上的女子：“嚇死個人了，平日也不知注意身體。”

“是是是，嚇著徐媽了，還不快去上茶。”床上的女子呼吸聲緩和了下來，開口的聲音文雅悅耳，她伸出手拉著安小小坐在床邊，歉意笑道：“抱歉，給姑娘添麻煩了。”

“柳紅姑娘，近幾日可吃了什麼，比如炸糕等易上火的食物。”徐大媽醒悟似地一拍大腿，風風火火跑了出去，安小小斜走在床邊，反手把住了對方的脈搏，她奇道：“你可有按時服用我的藥物？”

柳紅之前和徐大媽來過一次醫館，安小小親自接診後開出的藥方，如果按時按量服用，應該不會出現咳血這樣的情況。

“徐娘早中午三次都會送藥過來，吃食自病後也全由她負責，哪有機會吃炸糕。”女子抿嘴偷偷一笑，調皮道：“我想吃還吃不到呢。”

這就奇怪了。安小小皺起了眉。她開的藥方主要清熱解毒，怎麼反而增加了體熱。

她的視線轉向四周，定格在了放至桌上的藥碗，在徵得主人同意後，她端起瓷碗聞了聞，頓時臉色大變，她騰的站起來，神情嚴肅對柳紅問道：“柳紅姑娘，之前徐大媽招我方子抓的藥材可還有剩？”對方不明所以，但還是伸手指了下某個角落，安小小快步取出，開啟藥包看了看，心下有了定論。

“柳紅姑娘，我等會讓人重新送藥回過來，我還有事情處理，先走一步。”安小小將藥包全部提在手上，歉意一笑，未等柳紅反應就急匆匆出了門，期間剛好碰到沏茶回來的徐大娘，徐大娘哎哎叫喚兩聲，攔住了她，喊道：“不喝茶啦？”

“改日再喝。”安小小扔下這句話，直接跑出了門，徐大娘和柳紅面面相覷，滿臉的莫名。

“等最後一個病人走了，直接閉館，讓所有人都到大堂等我。”安小小一進館，直接叫來了館內主事，將事情吩咐了下去。

主事是蔣館主留下的人，姓周，平常少言寡語，做事卻十分可靠，不過兩盞茶的時間，所有人都已經被他叫到了大堂，甚至包括在後院劈柴的大武。

縣醫館配置的人員並不少，除去周主事和幾名學徒，還有四位郎中，此刻他們正坐在大堂，神色各異。有人憤憤不滿，有人滿是不解。

“安館主，我們可不像你，還有些外診要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耽誤時間。”說話的是一位剛來不久的年輕郎中，蔣館主剛招進來便將醫館轉手給了安小小，對此他頗有微詞。

“安館主，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們商量？”年紀較長的一位老郎中出來打了個圓場。

“周主事，查一下。”安小小坐在他們對面，觀察了他們許久，終於挑了下眉道：“五日前我幫柳紅姑娘開的方子，最後是誰抓的藥。”

醫館每日人流量大，為了防止出錯，安小小接手時特意定了規矩，從開方到抓藥再到熬藥，每經過一人之手就要簽上一道自己的名字，本意是預防有人胡亂拿藥，沒想到今日正好用上了。

“安館主，是我。”一直跟安小小關係不錯的小學徒站了出來，怯生生舉起了手。

“為什麼不照我的方子抓？”安小小冷笑，把藥方和藥材扔在了他的前面，凌利的眼神直逼小學徒眼睛，質問道：“私自改了我的藥方，好大的本事。”

“不是您，您讓李郎中來換藥材的麼。”小學徒快委屈哭了，他朝某位郎中道：“李郎中，你快說話啊，不是你告訴我安館主要換藥材麼。”

眾人目光一下聚集到了剛剛說話的年輕郎中身上，安小小挑眉，悠悠看了過去。李郎中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隨後清清嗓子，冷哼道：“就是我換的，怎麼了。”

“柳紅身子陰虛，應用藥材溫補固元，而你一昧用藥治療強壓她的內火，怎麼會有效果！”李郎中說得頭頭是道，臉上甚至隱隱的得意。安小小看著他的樣子，冷笑出聲：“你可知，你差點害死了一個人。”

“柳紅咳疾是因為內火虛旺導致。你篡改的我那味藥材，表面上是滋陰補陽，實際讓她身子更加虛弱。虛不受補，內火更旺，導致咳疾更加嚴重。若不是發現得早，怕你現在早就背上人命進了大牢。”

“怎麼可能？我不信！”李郎中眼中閃過絲慌亂，他求助般看向身旁的老郎中，見對方拿起方子和藥材看了後，又是嘆息又是搖頭，神色更加慌張，他瞪大眼睛嘴硬道：“我不信。你定是騙我。”

“作為醫者，醫術不精，剛愎自用，還死不悔改。醫館能把你這朵奇葩找進來也是絕了。”安小小默默腹誹了下蔣館主，朝周主事道：“明早把他工錢接了，從此以後不用再來了。”

“我不信！你在誆我！我是蔣館主招來的人，你憑什麼趕我走！”李郎中徹底發了狂，他猛地要撲向安小小，一道人影突然躥了出來，對準後背用力一踹，他重心不穩，直接跪到在地，膝蓋磕在水泥地，腦袋往木桌腿一撞，發出巨大響聲。

嘶。安小小吸了口氣，看了眼在傻笑的大武，偷偷豎起了大拇指。

“都是體面人，你自己選，是願意自己走出去還是我找人把你扔出去。”安小小蹲下身子，安慰似地拍了下他的肩，再站起來時渾身氣勢一凜，目光如炬掃視所有人道：“我畢竟剛接手醫館，你們有人不服我很正常。但我醜話說在前頭，雖說我們是醫館，但到底也是做生意的，你們想走我絕不攔著，結好工錢咱們互不相欠，但若是敢砸了醫館這口鍋，那就別怪我砸了你們飯碗。”

“往後的日子，希望大家多多照拂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望各位謹記。”安小小視線依次掃過眾人，她意味深長笑笑，轉身上二樓。

眾人等他們走後，沉默了許久，年紀稍大的兩位郎中最先反應過來，他們互嘆了一聲，負手走向了後院，周主事擔起了處理李郎中後續的重擔，學徒們一鬨而散，只留下小學徒和大武站在原地。

“大武哥，你怎麼受得了安館主的，太可怕了。”小學徒嘴上沒個把門，他想到剛才安小小看向自己的眼神，抖了抖自己身子。大武嘿嘿一笑，撓了下頭，露出大白牙傻樂道：“不可怕呀，明明就很可愛。”

完了，沒救了。

小學徒打了個冷戰，白了大武一眼，走遠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