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趙蓉會揹著彤來找我，更沒料到她竟然對我與彤的感情已有所覺。
為了避免選舉期間受到影響，我的私人手機是難得開機的，趙蓉竟透過顧紫辰設法聯絡到我，想約我見面。
趙蓉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在這樣的時候約我，我寧願簡單猜測她可能是想託我給彤和顧紫辰做媒，母女間一定又再為這事鬧不痛快。
在極度矛盾之中我還是儘可能安排出見面的時間，如約在一個偏僻的茶室等她的到來。
很久不見，趙蓉的臉色明顯憔悴，她的身體向來不好，我趕緊帶她到雅間坐下給她倒了杯水。
趙蓉一臉愁容望著杯子，並不說話。我默默地陪著她，可以看出她今天刻意打扮過了，淡淡地上了妝，穿著她喜歡的那件駝色毛呢外套，儘量呈現出中年女性的優雅氣質。
我有些心酸，如果不是家庭的變故，她一定還是一個在富裕生活中悠然自得的幸福女人。
她的嘴角有一條淺淺笑紋，可以知道以前的她是個愛笑的人，而現在笑紋猶在，眉頭嘴角卻是一片慘淡愁雲，她抬眼起來，額頭明顯有了抬頭紋。
她瘦了許多，更加深了眼神裡的怔忡不安，這是我熟悉的抑鬱眼神，第一次見她時，她看我的眼神。
我很驚奇彤和她母親之間的關係，趙蓉總是想用母親的本能地護衛著彤，卻常常力不從心地反而想在女兒身上尋找一份庇護。
她是一個情感脆弱而思想一直處於童真的女人。我也明白了彤為什麼盡最大可能呵護她的原因。
我們都在沉默，我知道趙蓉一定是在斟酌將要開始的話題。
等杯子裡的茶開始變涼，趙蓉終於說話了，開口卻很直接地說出一番讓人驚駭的話來：“紫依，我知道彤彤很喜歡你，你對她，對我們家的好，我也清楚那是沒得說……”
這話一說出口，兩個杯子中的水紋都顫成一團，她像是在努力記憶她事先想好的話：“其實，說心裡話，我也打心眼喜歡你，你那麼照顧彤彤，我也樂意你們在一塊。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彤彤才會真正的開心，你知道，自從她爸爸去世後，家裡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她吃了許多的苦都是悶在心頭，我這個當媽媽的什麼都幫不了她，還讓她擔心……我也希望，只要她高興，我什麼都願意順著她的心，可是……”
她不顧我的訝愕，一氣說完這句對她來說非常困難的話，她的臉埋在茶杯裡，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在猶豫，最後終於還是說：“可是，她是個女孩子，遲早都要找個歸宿，她只顧粘著你，這多少有些不太合適……”
她眼眶微微發紅，使眼裡的抑鬱變得更濃：“況且我聽彤彤說您現在要當副市長了，彤彤年紀輕，她不知道她這樣任性會給你帶來多不好的影響。我知道你疼她，許多事都由著她胡來，可這樣怎麼行呢？”
她移開視線，低頭輕輕地抿著茶。
良久，又忽然抬起充滿期待的臉，並不在意我僵硬的反應，變得開心道：“我看得出顧紫辰是打心眼喜歡她的，還向她求過婚了，現在我們的家庭情況你也知道，真的很需要一個可靠的男人來為彤彤分擔，可這丫頭就是不同意……”
趙蓉的手鬆開一直牢牢握住的茶杯，試著抓著了我的手，帶著莫大的希冀懇請道：“紫依，我知道彤彤一向都最聽你的話的，只要你去勸她，她一定聽。”
我仍是愕然無措，沒想到趙蓉竟明白我與彤的關係，更沒料到她對我和彤的感情持這樣的態度。
我以為她在知曉後更多的會是道德上的譴責，沒想她會是如此的寬容，這讓我在被她的那番話刺傷之後，又深覺觸動和安慰。
她的反對，不過是源於對婚姻與家庭傳統的理解。我當然也明白，她這番話的背後，無疑是委婉的勸我放手。
同為女人，我理解她的苦衷，在心痛的同時也深深感激這個柔弱的女人，對我“侵犯”的隱忍。
我沒有跟趙蓉說太多，只是在上任副市長後，離開了和彤曾經短暫幸福廝守的家，悄悄搬到了市政府的招待所。
不久後，我的私人手機便自動停了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