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著周圍散發出的各種氣味,顛簸的大巴車終於在一處岔路口停下。
“豐收村到了!”隨著售票員的喊聲,車門開啟,趙婷芳趕忙提著手中的包下車。
但由於車上的人太多,手裡的包太大,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從車門口擠出來。
“還有沒有要下車的,沒有關車門走吧!”售票員再次吼了一嗓子。
趙婷芳還不等站穩,司機師傅一腳油門,大巴車叫囂著朝前頭衝去,帶起一陣塵土。
“咳咳。”趙婷芳灰頭土臉的咳嗽,忍受了一路的火氣在此刻達到了最高點。
她知道女兒下鄉苦,但沒想到只是從縣裡到村裡這一段路就如此艱難,可想而知從小到大被她捧在手心的女兒要吃多少的苦。
這也更加堅定了讓女兒回城的決心,既然錯了一次,就絕對不能再錯第二次。
她先是捋了捋頭髮,然後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往村子走去。
只是此刻將近中午,勞力都在田裡幹活呢,村裡並沒有什麼人。
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婦女同志,趙婷芳趕忙上前詢問道:“同志你好,跟你打聽個人。”
她問的這個人正好是楊小花的娘王月娥。
王月娥看她衣著打扮就知道是從城裡來的,眼珠轉了轉問:“你找誰啊?”
趙婷芳:“程鎮平是你們村的嗎?”
一聽是找程鎮平,王月娥頓時動了心思:“是我們村的,你是他什麼人?”
趙婷芳模稜兩可:“嗯,是有點事。”
王月娥卻不依不饒,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是他家親戚還是什麼?”
趙婷芳連忙擺手:“不是親戚。”
見她忙著撇清關係,還以為是程鎮平之前在城裡得罪了什麼人,所以人家找上門了。
當即便說起了程鎮平的壞話:“他那人出身就不好,資本家狗崽子能教出什麼好東西?平時說話辦事就是個壞分子,簡直混的不行。別說在村裡,就是十里八村都出名。”
趙婷芳皺眉,這跟閨女信上說的完全就是兩個人。
“他真的這麼糟糕嗎?”
王月娥撇嘴:“豈止啊,簡直壞透了,他跟我女兒談物件呢,轉頭就跟村裡來的一個知青搞在一起了。”
見她提到自已女兒,趙婷芳趕忙說:“說不定那個知青也是不知情被騙了。”
王月娥撇嘴:“拉倒吧,你是沒看見,那徐小橋年紀輕輕就一身騷氣,假模假樣的看了就噁心,偏偏男的就吃她那一套,咱們正經過日子人可學不來。”
隨著她的話,趙婷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她:“就你這樣背後說人壞話的,人品也不怎麼樣,教出來的女兒也可見一斑,有空說別人,不如多在自已身上找找原因。”
王月娥說的正起勁,不明白她怎麼忽然就翻臉了,納悶道:“我說那個知青呢又沒說你,你生什麼氣?”
“你說誰我都管不著,但說徐小橋不行,她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趙婷芳肅著臉說完,轉頭就走,唯獨留下王月娥一臉莫名其妙。
兩人不歡而散後,趙婷芳氣悶的不行,自已好好的女兒到了那婦人嘴裡竟然成了那樣不堪的人,她如何能忍受得了。
不過雖然王月娥說的不能全信,但隻言片語也能聽出來,那程鎮平不管是出身還是其他,都不是個能託付終身的人。
又往前走了幾戶人家,衚衕裡轉出來一個年輕小夥子,趙婷芳忙同他詢問道:“同志,請問程鎮平家怎麼走?”
聽見對方打聽程鎮平家,李天吉多留了一個心眼,將女人仔細看了一遍,是城裡打扮,長相嘛……雖然上了歲數但還是能看出來年輕時候是個大美人。
只是越看越覺得有點眼熟,總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同志,問你話呢,知道程家怎麼走嗎?”
李天吉回神:“我帶你過去吧。”
趙婷芳感激的說:“那可真是太謝謝了。”
就這樣李天吉在前面帶路,趙婷芳跟著他往前面去。
“嬸子你去程家是幹嘛?”
趙婷芳:“我看人。”
見她不願意多說,李天吉便也沒再問,很快到了程家門口,李天吉推門進去。
老太太就坐在院子裡納鞋底,李天吉叫了一聲:“奶,家裡來人了。”
老太太抬起頭,正好與趙婷芳的視線對上。
趙婷芳上前一步,笑著自我介紹:“大娘你好,我是徐小橋的母親,我姓趙。”
聽到是徐小橋的母親,老太太和李天吉都愣了一下。
老太太很快反應過來,立馬扔下手裡的針線起身:“是小橋媽媽啊,快快屋裡。天吉,你快去知會一聲,讓鎮平和小橋都回來。”
李天吉得了吩咐,趕緊往外面跑去。
苞米這幾天陸續開始收了,程鎮平跟著大夥在田裡,才把面前的一塊地割了三分之一,才直直腰抽根菸,就聽見身後李天吉急慌慌的聲音傳來。
“哥,快點,家裡來且了。”
聽到家裡來人,程鎮平根本沒當回事,老太太那頭沒什麼人了,他這頭更別說了,估計是誰進院裡討口水喝,被他看見又一驚一乍了。
正這麼想著,李天吉已經到了跟前:“小嫂子家裡來人了。”
程鎮平夾煙的手猛地一抖:“你說什麼?”
李天吉:“小嫂子她媽來了,咱奶在家呢,讓我趕緊叫你回去。”
程鎮平忙掐了手裡的煙,二話不說就往家裡趕。
走出去沒多遠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頭朝著一側的水塘過去。
到了塘邊蹲下身子,捧起水洗了頭臉,覺得乾淨些了,這才繼續往回走。
家裡,老太太請人坐下之後,便要去給她倒水。
趙婷芳見狀忙說:“大娘您快別忙了。”
她去過鄉下徐知時的老家,知道鄉下都是從井裡面打出來直接喝的。
她覺得不衛生,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她不會試圖改變,所以只能儘量保證自已不喝生水。
“早晨煮的綠豆水,暖水壺裡還有呢,我給你倒點吧。”
老太太起身出去,沒一會兒端了一碗綠豆水進來。
趙婷芳接在手裡喝了一口,發覺竟然帶著絲絲甜意,應該是放糖了,不由有些驚訝。
糖別說在村裡,就是在城裡都是奢侈的東西,這程家竟然用來煮水喝?
正疑惑,院子裡進來一人:“奶,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