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劉蘭的心有炸裂感覺
讓我聽懂你的語言原唱 十八洞橋 加書籤 章節報錯
1)
劉蘭這些年來所受到的痛苦和沉默,彷彿就在一個男人的到來,變得溫暖起來。彷彿長期在黑暗在行走的人,突然之間看見光亮,那光亮照得她溫暖。那種心情是無與倫比的。
星期五,她在出工的路上,小學堂的門前居然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這是他們在那個黃昏之後,非常默契的約定。誰也沒說好,但兩個人都知道,每天都會在她上工與收工的時間點裡,隔著距離地見上一面。
好不容易捱過了恍恍惚惚的週五,但整個星期六他依然沒有出現。這是那個黃昏後從來沒有過的。
劉蘭的心開始從擔心變得慌張起來。焦慮不安的情緒,整天地好像丟失了什麼似的,同時內心又是莫名的壓抑與心焦。實在是受不了這種隨時炸裂了的感覺。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收工,她有意磨蹭著落在最後,終於在快到村口時遇見一個挑水去的學生問:“這幾天,怎麼不見你們平老師?”
“老師生病了。”
病了?
“看過醫生了沒?”
“醫生來過了,說看不出來病因,讓他躺床上休息著呢。”
劉蘭的心一沉,只有她清楚他的病根。天底下只有兩種人會得這種病。一種是太執著,另一種是太自作多情。同樣,解這種病的藥也只有兩種,一種靠別人,另一種靠自己。
靠別人的人可憐,靠自己的人堅強。
平南是前一種人,是靠劉蘭才能解的人。
想念一個人久了,會成病。古人說,叫相思病。只有想著的對方才是解藥。平南需要這種藥。
這時夜色漸暗,聽外面像是有雨聲。平南終又想起來那個黃昏,那個站在溪中仙女一樣的女人。那女人已經填滿了他的整個空間,他的腦,他的心。
他就這麼躺著,頭頂是粗大的松木橫樑,樑上落下來一根泛黃了的紅布條,在一陣風裡微微地動了一下。他盯著這根紅布條已經好長時間了,好像天地與時間都是靜止的。他就在這種靜止裡躺著,不想動。
已經好久了吧,久到他都想不起來時辰。
恍惚間覺得有人在推著門,或許是風,或許是幻覺了,他還是不想動,連轉下頭都懶。門沒上槓,“吱啞”聲閃進一個人來。
“平,平---老師。。”
一個好聽的女聲,在暗色裡弱弱地叫了聲。
“是你,劉蘭。真是你嗎?”
奇蹟一般的產生了,本來毫無力氣的一個人,在獲得某一種訊號時,驀然有一股強大力量,支撐著他從床上彈了起來,一下子坐正。
眼前的確是他的解藥,他想念成病的那個女人。
“病了,怎也不告訴一聲。病得厲害嗎?”
葷黃的燈被點亮。幽幽的光映在她的臉上,兩隻動人的眼睛中寫滿了愛憐與關切。
“我,我煮了幾個雞蛋,趁熱吃。”
燈下,依然散發著她那份淡雅和嫵媚,山風與泥土沒有改變她白淨的膚,端正的五官就離他那麼親近可及。這一刻,他彷彿又看到了杭城廣場上父親的雕塑,五馬向他奔來。
“我只是,只是,想你。”
平南的聲音長時間的沒發聲,低沉而帶著小興奮。他多想告訴她,她是他的藥,她一來,他全好了。他完全不管她手裡的雞蛋,一把拉過她。
“嗯,先吃了蛋,有力氣。”
她被他抱得很緊,含含糊糊地說著。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會聽,那就任他抱緊。她喜歡這份被擁抱著的感覺。
五馬奔騰雕像,被評為最美的城市街頭雕塑之一,父親那年獲得了先進工作者。在他來鄉下的前一天,他特意又去了一次。那青銅,觸在手指之間,是那樣的清涼。
他開始觸著比雕像更美的東西。
屋子外下著淅淅瀝瀝的秋雨,秋風從木頭門縫裡吹進來。他還是熱,哪兒都熱。
五馬奔騰雕像,是用青銅鑄造而成。
青銅器在古時被稱為吉金,是紅銅與其他化學元素錫、鉛等的合金。剛剛鑄造完成的青銅器是金色,出土的青銅或者時間久了的青銅,因為時間流失產生鏽蝕後變為青綠色,被稱為青銅。
廣場上的青銅五馬也因為日曬雨淋,和人們的手指接觸而變得越來越青色。那種美越發奔騰。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父親抱著他去廣場,把他高高的舉起,整個兒的放上馬背。
他彷彿那年的在馬背上奔騰,那種情愫是無法用快樂來形容的。
屋外的雨彷彿突然之間下得大了起來,淅淅瀝瀝的緊密起來,那風跟著“呼啦啦”一陣響。
“噢,平南!”
他似乎感覺到了,那馬兒騰空升了起來,越來越高,像是飛到了極樂的世界。
“阿蘭!”
“我要,娶你。”
“傻!”
她已經很滿足了,這刻。她不需要任何的承諾,承諾不值錢,特別是在得到一個人的時候。但她喜歡這種滿足,也願意為之喜歡的給予這種滿足。
2)
秋雨綿綿的晚上,李大牛的老黃酒喝得有點多。踉踉蹌蹌的步伐,目標還是那棵老樟樹。去老樟樹下坐會,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淅淅瀝瀝中,他看見劉蘭走出舊竹門,手裡提著一個小包裹,匆匆地往村口的方向去。村口的方向,是通向小學堂的地方。
自從平老師晚飯後假裝散步這條小石子路開始,他就知道她的心在小石子細細的腳步聲裡,碎了一地。他知道,他執著喜歡的這個女人已經離他越來越遠,而離那個戴眼鏡的斯文的城裡人卻越來越近。
不自覺的,他跟了過去。
在細雨裡,他看見學堂的木門推開又合上,木門裡的燈亮著又熄了,再亮起。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有些故事已經發生,不可更改地成為事實。可他還是覺得心裡一陣陣酸,還帶著淡淡的痛。
他不想再看見她,暫時就不想。也不想聽木門裡的聲音。暈暈乎乎的重新往村裡走,經過老樟樹邊上,他第一次的沒有停下來。這刻,就是看見老樟樹,他也會酸。
秋雨淋得他中山裝的藍色外衣有點溼漉,老黃酒的身體被雨一淋,胃裡一陣陣的難受。是酒和心情一起的那種難受。他突然覺得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