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權下的王者— 嬴政手中玉杯失手,怔然盯著兒子。

他已經知道兒子惡趣味,欣賞著匈奴使者的狼狽,甚至還暗自期待對方被嚇得暈倒。

轉過臉來,卻發現兒子出其不意的發言,讓他震驚至無以復加。

統一華夏,統一六合的秦王也從未考慮讓匈奴即時納貢,北方魏國尚待征服,南部還有百越未服。

聯姻是他的考量,至少當下是保持與匈奴和睦關係的方式。

將領閭給予他們一次警告,這正是嬴政想要看到的畫面。

然而將領閭一句“你們無……”的開篇,就讓他幾乎從心頭冒起了涼意。

對於他這位深患其疾的戰略對手,秦國不想立刻與之爭鋒。

殿堂之上群臣愕然無聲,他們知道接下來的局面……

果然, 如麻的殺神出手,必然是震撼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誰也無法抵擋吧?

那匈奴帝國,多年以來侵擾中原!

只需將閭一句話,就能輕易讓他們獻上貢品。

簡直是欺人太甚。

不,應是囂張無比。

完全沒有議和的意思。

“嘶……俯首稱臣,年年進貢嗎?”

“三公子這話太過分了吧!”

“愚蠢之舉啊,三公子實在不明智,早就有言在先,您雖少年英才軍事超群,但在治理國政上,豈能只憑軍力解決?”

“與匈奴交惡後該如何應對啊?”

“若能聯合匈奴,我大秦的疆土無疑能更加強大!”

殿內的大臣們紛繁議論著。

時代的狹隘觀念限制了他們的見識,他們並未意識到匈奴帶來的真正危害。

連秦王嬴政也是這般,在經歷了一場對十萬匈奴大軍的大捷後,對匈奴的威脅仍不太理解。

事實上,在秦王統一天下之後,贏政親身感受到了匈奴對中原的嚴峻威脅。

耗費精力財力修築長城,其目的只有一個,

阻止匈奴入侵中原保護黎民百姓。

然而後世對這一偉大工程的評判,又是何等不堪?從不曾深入思考沒有長城的情況下,無險可守對中原意味著何等巨大的潛在危機。

將閭淡漠地掃視著爭論的大臣們,暗暗記下了他們的名字。

日後,這些人將被逐出秦境,送交到匈奴,去體驗一下所謂的“磨鍊”。

“咳咳!”嬴政輕咳一聲,喚回將閭的注意力。

兩人所穿之袍有所不同,將閭身著繡滿了精美紋案的黑袍,而嬴政穿著的是蟒袍。

“聯盟之事,簡直是痴人說夢罷了。

”將閭冷笑一聲,對匈奴人的怨念已深。

匈奴人罪不可恕,如果可以,此刻他早就親自滅族,一個不留。

這個長久侵擾中原的部族,早已烙印進中原子民心間,是永遠無法磨滅的痛。

異常憤怒的情緒讓他忘記了一切恐懼。

“你剛才是什麼意思?”匈奴使者惱羞成怒,忘了畏懼指著贏政,“這就是你們秦國所謂的誠意?還是認為我們匈奴的勇士失去了往日的鋒芒?”

“匈奴部落才過了兩年,死了多少人,你難道忘了?”將閭冷嘲一聲。

他並不精確記錄斬殺的匈奴人數,但粗略估計數十萬已成定數。

而後將閭更是率軍夜襲,親自帶兵襲擊上郡的匈奴部落,不分男女老少,一概不留。

究竟死了多少人,連將閭本人也不是很清楚。

至於贏政,只知道將閭狂性大發, 如麻,卻不知其真正斬敵數目。

此時,雙手交叉背後,寬鬆黑袍裹身,看似溫和的容顏之下,藏著難以言喻的恐怖。

就像那面上方顯現的萬千血腥山海,讓人心生顫慄。

噗通!

匈奴使者又一次恐懼過度, 在地。

整個秦宮雖然通風尚佳,但仍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腥氣縈繞。

“你究竟是誰?”異常心頭狂跳。

能在此時不經允許直接出聲,絕非平凡角色。

莫非……

異常的心絃顫動,腦海中浮現出傳說中三頭六臂的惡魔、身高丈餘、手握兇猛戰刀。

一旦出現,周圍花草都會枯萎。

第216章 不是謠言,卻是事實

儘管這只是一個傳聞,卻得到了許多人包括匈奴人的普遍認可。

要知道,呼韓邪能夠順利執掌匈奴部族,有很大一部分因素要歸功於將領樓。

在那次事件中,很多試圖與新登基單于為敵的人付出了代價,這場統一的過程相當順利,將領樓所出謀斷的貢獻不可估量。

聽到“此乃監國三公子樓”的介紹,看著這位外表柔和的青年,各路匈奴使者心中的感覺瞬間變化。

他們在心中想象著的那個聞名世界、一手挑起無數紛爭與血腥殺伐的“屠神將領樓”,此刻竟化作這樣一個溫和少年。

“砰!砰!砰!!”眾人的心跳不禁加速。

匈奴人對將領樓的敬畏並非源於他在中原的表現,而是源於他在匈奴領土上的冷酷行徑——不論男女老少、不管哪部族的百姓,在他的面前,無一遺漏地被剿滅。

僅僅三個月內,將領樓就在匈奴境內製造了大量的死亡,其名聲惡跡幾乎無人不知。

“帶話給你們的單于,匈奴可以選擇臣服,或者定期進貢。

”將領樓冷冷地說道,彷彿這些是理所應當的決定。

結盟?匈奴與充滿私慾者合作?簡直是荒謬,這等於是將毒蛇餵食養在家中。

相比於貴族們的逐漸剝削,匈奴的貪婪更甚,他們不僅忘恩負義,而且可能在啃噬你的同時連骨頭都不剩。

絕不可能讓他們壯大成禍害。

匈奴使者顯然已感到了壓力:“我們的使者是代表貴國和我們的單于進行談判。

”聲音自然而然變得微弱許多。

看到初步的威懾已達到目的,但真正要逼匈奴反叛,還不是時候,將領樓沒有多言,剛才只是表達立場而已。

此刻並非向匈奴開戰的時機,但他決定了,對於未來的處理方式,會採取“殺光、搶光、燒光”三光政策。

使者試探般地說:“我們希望與大秦聯合,例如聯姻。

我們匈奴願意和解,因此希望您的女兒能成為我王室的一員。

嬴政保持著沉默,僅示意讓匈奴使者繼續往下談。

“另外,為增進關係,我們期望秦國協助我們,如共同煉鑄鐵器、鍛造兵器及強化戰馬,我們的疆土富含鐵礦。

但我們更渴望擁有用於農耕的技術和工具,以便在未來自給自足,長期穩定和秦保持和平友誼。

為了這份合作的長久性,請大秦施予我們糧食和其他資源的支援。

“長遠看來,我們也會有所回饋。

”使者陳述他們的條件,其中馬蹄鐵尤為吸引人眼球。

馬蹄鐵是不可或缺的戰鬥補給,由於地理廣大人口稀疏,即使是鄰近村莊的短途奔襲也可能磨損馬匹。

而有了馬蹄鐵,這種損耗則能得到大幅減少。

這對於長途征戰尤其寶貴,所以早已被秦國列為軍備專用品,民間嚴禁私藏。

聽聞對方提出的條件,贏政點頭稱是:“你們希望聯姻的是我國哪個公主呢?”他的態度依舊從容冷靜。

單于使者恭敬道:“最好的人選當屬陰曼公主,我單于已然派人推算過,與她的生辰相輔相成,預示著匈奴與大秦聯姻,是天意為之,兩家永結盟好。

“啪!”沒有任何表情,可姜閼的手指已不知不覺中攥成了碎粉,全因為那些苛刻的交易條件。

這特麼……

說真話,姜閼那微不可查的一抖手,幾乎讓這位使者魂斷匈奴。

\"先回去等候訊息,此事我會考慮。

\"

送走了單于使者,秦始皇敲打著桌面思索,他才智無雙,匈奴提出的東西,已昭露出貪婪狼狠之相。

鐵蹄和強弩,這兩點是秦精兵之銳的倚仗。

糧食供給呢?

連自已國內都勉強夠用,難道還要送去給這些蠻夷?

送一匹良駒、幾名侍女,就希望動搖到大秦立國的根本?

更要附上一位公主?這哪有結盟的樣子?

秦始皇看來,這就是懇降請求。

簡直就像是秦國拿珍寶向匈奴納貢:“陛下,我認為這個策略切實可行。

“沒錯,我也有此感。

如果匈 而種田安生,再無力來 擾我國土,則我們從此永脫敵手,實在太值得了。

“吾王,請儘快同意這樁交易!”

“三公子行事魯莽,恐將對方嚇跑了。

如此年紀怎能管理邦國,臣懇請陛下收回任命,收回監國大權。

匈奴使者的離去後,很快又有一些人忍不住發言,其中尤以和親派人士最為激動喜悅。

最後走出來是一個白髮老者,此人正是九卿之一的典客,執掌諸多對外之事,按理說算是和親派一員。

其實也可以說,這是秦始皇的政治手腕。

當他籌劃天下統一大業時,故意安排了一個和親支持者。

這就像是給所有人設下了一個輕鬆的局面。

而且雖然掌控外交,但大秦天下一統,秦始皇認為整個天下皆在他手掌之中,外交不過是些瑣事,舊人自然得以沿襲。

此人亦是扶蘇的支持者,在戰亂年代裡,典客常病臥不起,然而秦始皇對是否屬實並不在意。

今日,朝堂上這位年邁的老臣開口,便如疾風一般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炮火已經點燃。

面對要聯姻匈奴、犧牲陰曼公主的建議,這位老臣毫不避諱自已的反對:“你主張和匈結親,將公主奉上以換取屈服。

你意圖贈予匈族立國基石,乃至割讓我們的疆域……那你告訴我,你究竟是屬於哪個國家,秦人?匈奴人?”

老人躬身駝背,面龐滄桑,眼睛炯炯有神。

姜閼直面這位典客,緩步前行,每一步都顯得沉凝而堅定,語調雖平淡卻如同針灸刺骨:“是秦人,抑或是匈奴人?”

這兩個問題,令秦始皇面色瞬間陰沉下來。

原本他並未把此事看作多嚴重的事情,但此時聽著姜閼的話,他突然心中驚懼。

該死的匈奴!居然是狼子野心!

匈奴所缺乏的鐵蹄技術和冶煉工藝,恰恰都是秦的優勢產業。

若匈奴崛起,其戰力恐怕是以幾何倍數翻湧。

一方面,還要爭奪陰曼公主。

可能是贏政欣賞那些淘氣的孩子,所以他對兒子裡最愛的是胡亥,而對女輩最寵的卻是陰曼。

至於將閭,更多是被當作他的榮譽象徵,在公開場合誇耀。

不論是否無情,至少他在長達十六年的光陰裡獨居孤處,鮮有人知、無人關心他的行蹤。

贏政的子女眾多,而這位聯姻進來的生母與他關係疏遠到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瓜葛。

他們十六年前見少面之極,甚至有時候,將閭會在想,如果將來他能稱帝,真有可能讓那位女人入主後宮嗎?儘管想象這似乎不可思議,但這在皇室中並非鮮例,貴族之間缺乏實際價值便不會得到重視。

贏政早年在他國為人質備受恥辱,然而何曾有人替他說過一句好話?業簏面容鐵青,他的官職乃典客,是九卿之一。

但考慮到秦國對外的戰爭形勢危殆,他選擇病假休息。

聽說將閭監國尤其聽說在城門口 後,業簏坐不住了。

“我以誠心對著明月,三公子為何要無端誹謗。

”身為清白之人,怎受得起如此汙衊呢?然而面對將閭慢條斯理的眼神,一副年事已高的樣子,卻彷彿真的深感冤枉。

“匈奴本有不羈野心,竊取我大秦之技術後,軍隊戰鬥力激增。

南北疆域不斷戰爭,我軍疲憊不堪,怎能敵得過?短時間內已敢於侵犯中原腹地,竟有人指斥你是匈奸!”將閭指向業簏。

“你……”業簏氣息緊張,鬍鬚顫抖不已,憤怒之情難以自控。

“即使監國,也請不要隨意潑汙水。

”“ 咻……明目張膽抹黑,國家法度何在?”“憑空指責我大秦有功之臣,三公子心中還有天理否?”那些開始贊成匈奴觀點者聽後皆怒火攻心。

一旦確認業簏通敵屬實,就連他們都難逃嫌疑。

於是,他們都按捺不住:“何為功臣?”“阻礙一統天下的功臣?”將閭聲音低沉而帶嘲諷。

大秦的功臣?“陛下!他人造謠汙衊,三公子也無端詆譭,我的忠誠日月可鑑!”業簏對著贏政怒指責將閭信口開河。

支援和親的一派也同樣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