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費思故意嫌棄道,“咦,誰想和你撒嬌,你不要臉.”

祝野隨手把卡放在桌上,轉身走向她,張開雙手道,“過來,抱抱.”

剛剛還在嫌棄,但是祝野伸手,丁費思就開心跳到他身上,摟住他的脖子,笑著道,“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歡我蹭你呀?”

祝野面色淡漠,但丁費思又在他懷裡鑽,用腦袋蹭他,祝野摟著丁費思的手緊了緊。

祝野被她蹭得微微後仰抬頭,荷爾蒙與多巴胺拼命沸騰,讓他後腦發麻。

柔軟的長髮揉在脖頸間的酥麻盪漾開,祝野輕輕摟住她,任丁費思坐在他腿上蹭他的脖子和胸口。

她像是在耍賴又像是在和他撒嬌。

以前他就覺得丁費思會這樣撒嬌,原來她真的會。

像他養的貓一樣,黏人得厲害。

丁費思摟著他的脖子去吻他,但淺嘗輒止,吻了他幾下又開始輕輕蹭他,對著他撒嬌,“哥哥,我想看喜羊羊,不想看紀錄片.”

祝野摟住她,溫聲道,“想看什麼都行.”

丁費思蹭得祝野滿心柔軟,她像新生的小獸一樣黏人,丁費思往他懷裡又滑了一點,她擔憂道,“萬一你爺爺不喜歡我怎麼辦?”

祝野被她蹭得聲音都溫柔起來,“不喜歡我也得娶你,只是可能要廢點周折.”

丁費思靠在他堅實有力的胸膛上,彈著自己衣襬上的大毛球,“唉,真艱難啊.”

她摸著那個毛絨絨的球,祝野看著她玩球,摸了摸她的頭,“你好像旺財.”

丁費思不解道,“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旺財推著自己的玩具球過來了。

丁費思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毛球,頓時明白了祝野的意思。

丁費思:“……”旺財把球推過來之後,還伸舌頭像狗狗一樣喘氣,丁費思苦惱道,“這貓為什麼會和狗一樣呢?”

祝野輕聲哄著她,“你不是給它取了個狗名?”

丁費思嘟囔道,“起名就起錯了,還不如叫彼得.”

祝野托住她的後腦,臉與臉之間的距離很近,丁費思能看見他瞳孔中濃郁的墨色與暗藍,幽幽揚揚的光火在他眸中燃放,他壓低聲音,“思思,我想聽你學貓叫一聲.”

丁費思試探道,“喵?”

祝野輕笑一聲,“你再叫一次?”

丁費思呆呆地又學了一次,“喵?”

她不解地歪了歪頭,“為什麼讓我學它叫?”

祝野揉著她的頭髮,像是想把她溫柔地揉進身體裡,“因為你是我的貓.”

丁費思哦了一聲,低頭彈那個毛球不理他。

她一這樣就顯得更幼態,帶著小孩子的稚氣。

丁費思突然抬頭看他,不解道,“祝野,既然華晏是你的親哥哥,那你為什麼不叫他哥?”

祝野的神色一僵,“我只有一個堂哥,我不想管其他人叫哥.”

丁費思好奇道,“那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和你堂哥關係很好嗎?”

祝野的語氣忽然變得很輕,“他去世了,是自殺的.”

丁費思趕緊揉揉他的腦袋安撫他,“如果是這樣,那堂哥就是解脫,不是死亡.”

祝野苦澀地牽起嘴角,不想再多提。

祝野看著她撥弄毛球,“思思,以後我們生個女兒好不好?”

丁費思用那個毛球撓祝野的臉,沒好氣道,“生生生,你自己生,我才不想那麼早生孩子.”

祝野被她撓得脖頸微微後仰。

丁費思給他算,“生孩子要十月懷胎,沒辦法專心事業,期間會睡不好覺吃不下飯,生了孩子會有妊娠紋,剖腹產還有刀疤,生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帶的.”

祝野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我不強迫你,我只是希望能把你綁住,如果你不走,哪怕一直不生孩子都可以.”

丁費思本來有點微慍的情緒被他的話奇蹟般地撫平了,甚至有些愧疚湧上心頭,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不生孩子的話,你爺爺應該不會同意吧.”

祝野淡淡道,“我生不生孩子為什麼要他同意?”

“他沒養過我,也沒教過我,於我而言,他只是一個疏遠的長輩.”

這番話說得丁費思有點詫異。

祝野為什麼會這麼說?難道和爺爺的關係很不好嗎?而第二天到了老宅,丁費思才知道,她猜測的沒錯。

雖然說是老宅,但處處華麗精緻。

亭臺閣榭,曲徑環花,飛閣流丹,實在仿足了古人做派。

進了別墅裡,莫名有一種壓迫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一個老人緩緩走來,雖然拄著柺杖,精神卻矍鑠,頗有道骨仙風之感。

祝先雄是舉國聞名的國畫大師,丁費思見到這位國畫大師的時候,也頗為緊張。

但祝先雄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

丁費思想介紹自己,向長輩問好,卻被祝野拉住,祝野穩穩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有動作。

祝先雄坐到主位上,祝野才過去請安問好,丁費思也跟著問好,祝先雄這才把目光真正移到丁費思身上,“聽說丁小姐是作家?”

丁費思如聞警鈴大作,恭敬道,“粗鄙之作難當其譽.”

然而這位老先生似乎並沒因為丁費思的恭謹有禮就對她態度轉變。

無論是吃飯還是談話時,祝先雄都顯得非常冷漠。

直到吃完飯之後,祝先雄把丁費思叫進了書房,並且把祝野屏退在外。

祝先雄沒讓丁費思坐著,他取下了眼鏡,雙手交握,嚴肅地坐著,聲音不冷不熱,“丁小姐聽過什麼叫換親嗎?”

丁費思一怔。

祝先雄見她怔住,端起了茶杯,開始拂開茶沫,平靜道,“祝家承受不起這樣的醜聞,既然你媽媽已經嫁進了祝家,那麼,丁小姐應該明白,要離自己的哥哥遠一點.”

祝先雄說話時,連眼神都沉靜如一潭死水,不見起伏,“如果是祝野的妹妹,那麼,叫我一聲爺爺也不為過,但如果是祝野妹妹的同時,又是他的妻子,這聲爺爺我就受不起.”

“祝家不說是書香門第,也是祖上出進士,有內閣輔臣的人家,到我這代,依舊有幾分體面。

換親這種事,自古以來就是蠻荒之地的粗魯之舉,喪盡天良,毀壞人倫,為人所不齒.”

祝先雄混濁的老眸不深不淺地看了丁費思一眼,“我把你記在大宗名下,算我嫡親的孫女,作為我祝先雄的孫女,往後別人也高看你幾分,我也會把你記進遺囑裡,繼承我部分遺產,但這樁婚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祝家丟不起這個人,丁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

丁費思像是被釘在原地,祝先雄的話進退有度,甚至於說的話沒有一字指責,卻能讓她羞愧不堪。

丁費思跪了下來,腰脊卻挺直,不卑不亢道,“祝老先生,我並非有意與祝野攀交,而是在我媽媽嫁給祝叔叔之前,我就已經和祝野在一起了,請您成全.”

祝先雄垂首,動作緩慢地擦了擦眼鏡,“這些,並不會改變這是換親的事實.”

“丁小姐,哪怕你媽媽現在和祝野的爸爸離婚,你再和祝野結婚,這都依舊是換親,外人不會理會你其中緣由,祝家百年積攢的清白名聲,都要因為你毀於一旦.”

丁費思還想說話,祝先雄卻沒給她機會,“如果丁小姐不懂,那麼我這兒有幾個故事,可以給丁小姐說說看.”

祝先雄的老眸平靜,語氣更是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以前我有個長孫,他喜歡上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那個女孩表面上乾淨,實際上家中債臺高築,一心攀附我的孫子,就等著我的孫子幫她還清.”

“但是不巧,那個女孩子和我的秘書在一起時,開車撞死了人,我們家也算盡心盡力,幫忙賠償一大筆錢安撫家屬,為了幫那個女孩,庭審上,保持那個女孩是精神病的說辭,讓她免去牢獄之災,後來我們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裡,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她還沒有出來.”

祝先雄說到“現在,她還沒有出來”,丁費思居然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祝先雄緩緩道,“而我的長孫知道他的心上人和秘書私會,也就此死了這條心,沒有再找過那個女孩.”

對上祝先雄幽深如古井的眸子,丁費思背後發涼。

祝先雄的秘書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又怎麼會眼皮子淺到和這樣一個女孩偷情。

這背後是誰安排不言而喻。

車禍到底是真的還是栽贓嫁禍都不重要了。

強行讓女孩子有精神病她如果進一步,就是精神病院的拘禁,如果退,等待她的就是牢獄之災。

在暖烘烘的屋子裡,丁費思卻背後發涼。

祝先雄見她神色怔怔,卻沒有停下去,反而繼續道,“誰知道我那個長孫不爭氣,找的下一個姑娘也包藏禍心,出身市井,我見長孫對她實在真心,二人也堅定不移,比上一個倒是更篤定,不好拆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告訴那個女孩子,如果能透過我的考驗,那麼,就允許他們在一起.”

祝先雄忽然笑了,丁費思卻覺得瘮得慌。

祝先雄悠悠將茶杯倒滿,像是有些自得,“我給她十萬,把她放進賭場,告訴她,要是她能用這十萬塊贏回一百萬,那麼我就允許他們結婚.”

“女孩子最後倒是贏了,但是卻再也不願意離開賭場了,為此甚至寧願做些下流勾當.”

丁費思指尖冰涼,不敢去想象那些人是怎麼把好好一個女孩變成賭鬼的。

祝先雄眸光銳利,聲音卻平靜,“我聽說你是個小作家,拿了些獎,也算前途無量。

我希望丁小姐不要讓自己也淪落到無法挽回的境地.”

“所以我認為,有些路子,丁小姐可以不必走.”

“你和她們不一樣,所以我自然不捨得讓你去經歷這些考驗.”

那句不捨得,只讓丁費思覺得惡寒。

祝先雄敲了敲桌面,威嚴壓迫,“把茶杯拿起來,敬了這杯茶,你就是我祝先雄嫡親的孫女.”

指節敲動木桌的聲音如此簡短有力,像是一把生硬的老骨頭敲在頭骨上,聽了讓人心裡生寒。

丁費思僵直了脊背,沒有動彈。

祝先雄的語氣如死水沉寂,“往後,你在外面無論是宣傳還是要打通人脈,都可以明說你是祝先雄的孫女,我不介意你用這個名頭招搖.”

丁費思依舊沒有去拿那杯茶,只是咬緊牙關,挺直了脊背。

面對祝先雄的咄咄逼人,丁費思握緊了手,指甲嵌入手心,刺痛讓她清醒,猛然間想起來什麼。

祝家的長孫…祝野自殺的堂哥…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祝先雄,忍不住一字一句冷聲道,“祝老先生,我不知道對付區區兩個年輕女孩,何以讓您這樣用這樣得意洋洋的語氣說出來,大丈夫不屑陰毒手段,但您恰恰相反,用一個已經死去的長孫,來向我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外人炫耀,這難道很光榮嗎?”

祝先雄面色冷峻。

丁費思面色冰冷,擲地有聲,“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您的規則,但想必您對我有所調查,晚輩素來是不服從規則的人,祝老先生在意人言,可娶我的是祝野,祝野並不在意這些.”

祝先雄卻依舊眸如死水,“識時務者為俊傑,昧先幾者非明哲,丁小姐,我提醒過你了.”

丁費思站起身來,對著祝先雄鞠了一躬,“對不起,祝老先生,我還是決定嫁給祝野,無論您如何羞辱嘲諷,如何威逼利誘,您越施壓,我越會反抗,您能這麼鎮定想必也早已想到這一點,以後的事情,晚輩來者不拒,拭目以待.”

祝先雄反而笑了一聲,端起那個茶杯喝了一口,“丁小姐,希望你能一直這麼堅定.”

丁費思下樓,無視傭人的視線,突然抱住了祝野,想給他些溫暖。

她之前不知道,為什麼祝野提起自己爺爺的時候,語氣會那麼疏離,現在她懂了。

因為祝先雄本質就是虛偽的小人,哪怕是長輩,也是陰冷無情的操縱者。

要操縱祝野堂哥的一生,無論他的堂哥愛上哪個女孩,祝先雄都有辦法讓祝野的堂哥失望且痛徹心扉。

最後祝野堂哥的自殺,是不是也有祝先雄的一份力?這樣被隨意掌控的人生,真的屬於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