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子午兇貓被大黑狗逼得現了真身,在屋子裡四處亂竄,情急之下一頭扎進桌子上的某個物件內。
那子午兇貓剛附身桌子上的物件,它就發現不對勁了:空間怎麼變小了?沒錯啊,我就是循著氣血味道進入那人身體的,現在怎麼感覺和之前不一樣了?
二狗子見那子午兇貓的真身鑽進他事先準備好的草人內,急忙將草人拿起來往大黑狗那邊扔了過去。
大黑狗見有人扔了個東西過來,用鼻子一聞,覺得這是一塊大肥肉,一口叼住,在嘴裡嚼了兩下就吞進肚子裡去了。
原來李二狗子在草人的頭上綁上少年的頭髮,身上浸著少年的血液,這讓那子午兇貓誤認為,這個草人就是那少年。
許多動物是靠識別味道來辨別東西的,將一隻小貓崽和它親生的貓崽對換,即使顏色和體型一樣,母貓依舊能夠識別出這不是它自己的孩子,就會將這隻混進來的貓崽子挑出去,不再給它餵奶。
但如果將母貓的尿液或者它的乳汁塗抹在那隻外來小貓身上,那麼這隻母貓就會認為這是自己的孩子,因為動物們都是靠體味來識別的。
怨靈也是如此,對於那些沒有開啟靈智的怨靈來說,它們都是靠活物身上散發出的血氣來識別對方,對於那些由動物怨氣形成的怨靈來說,更是如此。
所以那子午兇貓聞到了那少年的血氣,就誤以為那是少年本體,再加上真正的少年身上全被石膏塗抹起來,本身的味道被掩蓋掉了許多,所以那子午兇貓才會把那草人當成宿體。
更壞的是,李二狗子竟然在那稻草人身上又裹了一層生肉片,此舉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為了吸引那子午兇貓的本體,而是為了讓那大黑狗一口咬住那草人。
黑狗的牙是鬼物怨靈最懼怕的東西,普通兵刃無法對那些幽靈之體造成傷害,但是黑狗牙卻是可以。
那大黑狗將那包裹住肉片的草人叼在嘴裡嚼了幾下,發現口感不對勁,有聽見了咬在嘴裡的東西發出“喵嗚喵嗚”的慘叫聲,處於本能,又狠狠地咬了幾下,吐了出來瞧了瞧,用鼻子嗅了幾下,發現果然有一股貓騷味,又一口咬住狠狠地撕咬起來,不一會兒整個草人就被撕咬成碎片。
大黑狗這才鬆了口,舔了舔爪子趴到一邊去了。
那子午兇貓的本體在大黑狗的嘴裡,被鋒利的狗牙咬了好幾下,又被撕扯成了碎片,它的身體開始逐漸變得模糊和透明,開始扭曲和融化,彷彿它的存在正在被抹去。
隨著消失的逐漸進行,那子午兇貓的身體逐漸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白色煙霧,這股煙霧緩緩升騰,環繞著幽靈的殘影。
隨著最後一絲煙霧消散,這子午兇貓的怨靈徹底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寂靜和空虛的空間。
李二狗子嘴唇微微張開,撥出一口長長的舒緩的氣息,他轉頭對嚴姓老者說道:“那子午兇貓的怨靈已經被消滅了,你家小少爺身體應該沒有什麼大礙,給他洗一把熱水澡,明早起來後去抓幾副安神的藥吃下去即可恢復。”
嚴姓老者趕緊對李二狗子一抱拳,恭敬地說:“小道長法力高深,若不是道長出手,我怕我家的小公子已經遭那怨靈的殘害了,老夫我空有一身武力,但對神鬼陰陽之事瞭解甚微,這次是謝謝道長了。”
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塊金錠出來,足足是之前拿出來的那些碎金子的十幾倍大。
老者將金錠放在桌子上,下巴微微抬起臉色嚴肅而專注的說:“這是小道長的酬金,之前我說的話還算數,如果小道長願意到我們府上當客卿,其餘的我不敢保證,但我敢打包票,小道長以後吃喝不愁,甚至身份還要比那些名門正宗還要顯赫,但前提是從現在開始,小道長必須和我們一起走。”
嚴姓老者頓了一下,面露歉意:“你也看見了,我們遭仇家追殺,一路上肯定是兇險萬分,如果小道長願意的話,這個金錠就是定金。”
“如果不願意的話,那麼就拿起這個金錠離開此處,我也不再強求。”老者神情嚴肅而誠懇。
“恐怕我不答應也得答應,如果我不答應的話,老先生腰間的那一柄劍,怕是要直接刺入我的喉嚨吧!老先生,小道我說得可對?”李二狗子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自嘲的弧度,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苦笑。
老者身體微微一震,眼神遊離不定,嘴唇動了動:“小道長你多慮了!”
李二狗子哂笑:“老先生不必驚慌,我雖稱不上什麼好人,但決不是壞人,更不是追殺你們的人,這點請放心,不然我也不會出手救你們家小公子。”
“我也知道,你們從見到我第一眼之時到現在一直沒有真正的相信我,這一點我能理解。”李二狗子伸出手掃了掃凳子上的灰塵,一屁股坐了下來,緩緩地說道。
嚴姓老者眉頭緊皺,他在思考與斟酌眼前這個少年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從嚴姓老者的角度出發,謹慎小心是必須的,這一點沒錯,因為眼前小道長可不是路上偶遇,而是主動接近他們。
正如之前那夥山匪,明明早就盯上他們,瞭解他們的行蹤,但他們二人竟然對此毫無察覺,還認為對方只是一群喝酒閒聊的散客而已。
這就不得不提防了,誰知道眼前這個小道長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可不能因為別人幫了你一把,就對人家掏心掏肺,有可能這小道士是自己的仇家安插進來的探子呢?
“你讓我如何相信你說的話?”嚴姓老者一雙眼睛如鷹般盯著眼前的少年,沉聲道。
李二狗子身體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緩緩說道:“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我!”
“哦?你真不怕我殺了你?你可知道,我殺你易如反掌?!”嚴姓老者很詫異,一般情況下,如果有人說謊或者做錯事後都會找藉口來圓謊,但這個小道士卻老神在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令他感到很好奇。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你,我在逃亡的過程中,我也不會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主動過來噓寒問暖的人,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李二狗子語氣輕快的說道,一點沒有表現出小命被別人捏在手裡的緊張感。
“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殺了那個小道士!”
“哦?!何出此言,難道你還有後手?你猜的沒錯,我今晚必會對你動手,因為我不會讓一個潛在的危險存在我們身邊,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嚴姓老者眼神裡透露出殺意和無情,沒有一絲憐憫,這是標準的的動了殺機才有的神情。
李二狗子眉毛輕輕挑起,眼神中盡是不屑於諷刺:“滿嘴的仁義道德,肚子裡全是一些腌臢的勾當!我呸!小爺我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幫了個狼心狗肺的蠢貨!”
“唉!小道長你說我是狼心狗肺也好,男盜女娼也罷,我都認了,以前我也是相信過別人,但換來的都是背叛,無一例外.....但是有一點小道長卻說錯了,我們並不是蠢貨!”嚴姓老者被二狗子的話刺激到了。
“你說你不蠢?我怎麼沒看出來呢?”李二狗子冷哼一聲譏諷道。
老者眉頭微微皺起,滿是困惑與不解,努力地思考這李二狗子的話,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莫不是小道長害怕了,故意說一些激將法?”老者認為是這個小道士臨死前害怕了,故意說一些虛虛實實的事情來迷惑自己。
“哈哈哈哈哈,你說你不蠢,好!那我問你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我問你,你們之前不管走到哪,都會被被對方提前知道這是為何?”
李二狗子豎起一根指頭問道。
“這.....這是被那些人請的高人,在我們身上設下的標記。”嚴姓老者猶如一個被先生提問題的小童,邊思考邊回答。
“第二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嚴姓老者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是小道長告知於我們,不然我們至今還被矇在鼓裡,這還......”
嚴姓老者還想繼續說,被李二狗子打斷:“第三個問題:那子午兇貓你覺得如果不是我出手,就憑你那點功夫,你能處理得掉?”
“這.....這個.....,老夫我自認為在武者境界還算有點實力,但卻不擅長神鬼之術,遇到這些鬼物自然...自然是做不到的.....”
老者的嘴唇動了動,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說不下去了,因為這確實不是他擅長的事情,而且人家出手幫助了他們,現如今他卻想卸磨殺驢,只要是個還知道禮義廉恥之人,都會覺得難為情。
“第四個問題:如果再次遇到這些怨靈,你認為你有能力擺平麼?”
“這......這個......”
嚴姓老者剛想說,李二狗子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第五個問題:這子午兇貓怨靈背後之人是誰,是誰操控它,你瞭解清楚了麼?”
老者低著頭,猶如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點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這年輕人說的可都是大實話啊!
“第六個問題:你確定在沒有人跟蹤你們了麼?或者說,你確定你的敵人沒有辦法再跟蹤到你們了麼?”
“第七個問題:你知不知道,這子午兇貓怨靈一旦被人驅逐,那操控之人就會立刻感知到?”
李二狗子臉色嚴肅沉聲道。
李二狗子一連串問了七個問題,直接將嚴姓老者問蒙圈了,問完問題,李二狗子翹起二郎腿,晃著腳,盯著那老者,不再說一句話。
在道家“望聞問切”的話術面前,這老者心裡所想,以及接下來會如何,都猶如寫在臉上一般。
這也是談判技巧之一,你要了解對方急切想要解決的事情,再將這些事情潛在風險拋給對方,讓你的談判對手認為你是那個唯一可以幫助他解決問題的人,即使你啥也不懂,啥也不會,但必須要學會從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預判他的預判,這樣才能在談判的時候不落下風,牽著對方的鼻子走。
李二狗子見那嚴姓老者默不出聲,找準時機打破局面:“你覺得你還有殺我的理由麼?”
“不管怎樣,我對你們來說,我還是有利用價值的,就看你在我的真實身份和利用價值之間如何博弈了,你到底是選擇解決後顧之憂呢?還是選擇更有利用價值的那一邊?”李二狗子面無表情冷冷淡淡地說道。
“我這邊有一個問題:如果把你解決掉,接下來遇到一些怨靈,我會付出很慘痛的代價,我的損失是90,但如果我不殺你,假設你是我對手安插在我們身邊的奸細,那我豈不是養虎為患了麼,對我造成的損失是100。我損失90,至少還能有一絲希望,還能東山再起,但如果我方全軍覆沒,那我們可就沒有絲毫勝算!小道長,這筆賬你可否幫我算清楚?”老者一改剛才頹廢之態,眼神中再次透露出凌厲的殺意,冷酷的說道。
老者的這一問,直接將李二狗子剛才建立起來的巨大談判優勢瞬間擊垮!
這是二狗子的失算,他以為自己猜到對方急需要解決的問題,但殊不知,對方考慮得比他還要深一點。
二狗子認為對方想要這個能幫他賣梨子,但對方考慮的是如何能靠這個爛攤子發家致富!
“我靠!這老頭他媽屬驢的吧!”二狗子內心暗罵道。
突然老道雙眼微紅,泛著淚花,喃喃道:“對不起!小道長,如今我已經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你能想象到被自己的親叔叔背叛的場景麼?你能想象到自己的親叔叔僅僅是為了對方的一個虛無縹緲的諾言就背叛了幾十年的血肉至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