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聽了巴格萊姆和藍恩的訊息後,基甸·奧夫尼爾從頭盔裡的黑暗中輕聲問道,“拉卡德的開戰宣言?”

“倒也沒那麼絕對。”巴格萊姆坐在圍繞著插劍圓桌一圈的座椅上,擺擺手說道,“畢竟聽起來還挺客氣的,不是嗎?”

他這話看著是勸解,但怎麼聽都更像是拱火似的。

畢竟他是在火山官邸的軍營裡直面了拉卡德的人,對於這位半神的冰冷性格,還有這次行動的志在必得深有感受。

既然現狀不管怎麼樣都無法改變了,那幹嘛不先開個玩笑呢?

“你管這叫客氣?”克雷普面色不虞,“他竟然敢對雙指大放厥詞!區區一個半神!”

巴格萊姆對於這位【雙指密使】的火氣不想沾邊,這是個雙指的虔誠信徒,他不想在這方面跟克雷普鬧得不愉快。

於是舉起雙手,示意這說法可跟自己無關。

“是啊,區區一個半神。”基甸·奧夫尼爾平靜的說著,“可在這個王朝混亂又尷尬的時期,這區區一個半神拉起了一支軍隊朝王城來了。而我們的王朝現在對領地毫無掌控力,連擋住他都做不到,只能等他到了城牆下,指望著能打守城戰。”

百智爵士也不多糾纏,畢竟去探聽拉卡德的軍隊,還有拉卡德本人現在的態度,其實都是黃金王朝官方層面的任務。

如果只是圓桌廳堂雙指的任務,那麼褪色者們開個碰頭會也就行了。

但現在,既然賜福王已經登基,那麼這件事已經算是軍情,得向新的王者進行述職才行了。

百智爵士朝著黃金樹大教堂走去,準備覲見賜福王。

而那座本來為了黃金樹信仰而建立的大教堂,現在已經成為了一處繁忙的政務場所。

基甸·奧夫尼爾正沿著潔白的樓梯往上走,卻迎面碰到了一群人正好下來,看樣子是剛剛覲見完成。

兩撥人本該擦身而過,但是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以百智爵士的智力,已經聯想起了這條通往黃金樹大教堂的樓梯上,前後一段時間內他所見走過的幾波人群。

這群人跟其他人出來的時間間隔很大。

本來該往來絡繹不絕的樓梯上,他們下來的時候卻只有這幾個人,前後都沒人。

——單獨的私下覲見?

一名新登基的王者跟一群人私下見面。

基甸·奧夫尼爾不費什麼勁就猜到了:這些人或許就是賜福王將要聚集到麾下的私人武裝。

剛上位,肯定要栽培自己人。

說不定這些人,比他們褪色者還要更受賜福王的信賴和重視。

想到這裡,而且這群人中的一個身影剛好映入百智爵士的眼簾。

這位褪色者乾脆像是剛發現一樣,開口打了個招呼。

“安帕赫?”他開口叫住人群中的一個,聲音低沉而有涵養,“哈,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那人是一個身材修長且氣質冷峻,感覺年紀不小但依舊靈活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輕甲,全覆式頭盔,頭盔下露出灰白的長髮。

聽到基甸的招呼之後,他似乎才從某種心緒中驚醒,在樓梯上停下腳步。

“啊,是百智爵士。”

被叫做安帕赫的男人微微行禮,他身上跟基甸·奧夫尼爾一樣,有種學者的氣度和從容。但不同的是,百智爵士經常杵著手杖弓著腰。

雖然所有人都相信,這傢伙真打起來絕對比年輕時候還恐怖,但他身上確實有股老態。

而安帕赫則屬於那種還年富力強的學者。

身體筆挺、從容不迫。

“老兵,”跟安帕赫同行的人轉過頭問他,謹慎且懷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你們認識?”

作為新上任的王者的私人武裝,這種程度的排外和疑心都是很有必要的。

安帕赫一點不覺得被冒犯,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樣子:“在你們面前,我倒是可以自稱【老兵】。但是在功勳卓著的褪色者面前,這種靠資歷贏來的稱號就算了吧。好久不見了,爵士。”

“看來你們有些不太方便擺在明面上的事情,”基甸·奧夫尼爾故意說著,“我們需要保持距離嗎?”

“不,沒什麼好隱瞞的。”安帕赫語氣平緩,“我們作為賜福王的直屬力量被選中,這其中還有雙指的支援。”

嚴格來說,他們算是被褪色者們的上司推薦過去的。

基甸·奧夫尼爾在心中點了點頭,他的想法得到了確認,這是一條新的情報。

“看來得恭喜你了,”百智低沉的嗓音說著,“不過像你這樣的人,闖出名頭也是早晚的事。總不能一直在那兒看著洛德大升降機啊。”

洛德大升降機,是連結王城羅德爾與北方雪山的大升降機,是黃金王朝滅絕火焰巨人的地方,也是火焰大鍋和灰滅火焰的所在。

因為對火焰的忌諱和戒備,那裡直接被黃金王朝稱作‘禁域’。

而作為大升降機的看守者,這個職位其實一直都挺冷板凳的。

只不過安帕赫這個人,始終都是不驕不躁從容不迫的樣子罷了。

擱別人上去,多半沒多長時間就煩躁了。

安帕赫微微搖頭,頭盔後露出的灰白長髮隨之抖動。

“我只是盡忠職守罷了。請見諒,爵士。從我接到這份任命之後,我們往後或許就沒什麼機會能一起交流了。總該公私分明瞭。”

安帕赫雖然說的是公私分明,乃至算得上互相切割的話,但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跟對方擺明車馬毫無遮擋的談,竟然顯得有理有據還很有氣質,讓人無法生起氣來。

至少,作為被切割物件的基甸·奧夫尼爾,他並不討厭這樣直接明瞭的說法。

“我能理解,安帕赫。身上有了這種擔子,你以後怕是沒什麼事能說是私事了。再會了。”

說完,百智爵士就灑脫的繼續邁步,向著上方的黃金樹大教堂靠近。

而安帕赫所在的那一群往下走的人,也開始重新走動起來。

他們都是被雙指派來,作為賜福王直屬班底的一群人,在經過了一次私下覲見之後,也都明白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

所以安帕赫這種不遮不掩跟外人溝通的場面,也引來了內部的一些異樣眼光。

但是並沒多大影響,安帕赫本人也沒多在意。

畢竟他雖然在這裡跟百智爵士進行了交談,甚至還露了點底細。可是說到底,他並沒有把最關鍵的資訊往外露的意思。

——他其實並不隸屬於賜福王的私人武裝……那位王者還有一個弟弟!

他們這批人裡其實也分兩撥。

從今天開始,他將作為直屬於賜福王弟弟的私人武裝。而並非是直接向賜福王本人效忠。

離開這段樓梯之後,兩撥人各自分開。

其中賜福王的私人武裝們神色嚴肅且認真,他們已經準備直接開始進入工作狀態了。

而另一邊,在雙指的指派下,效忠於蒙格的這部分人則還要有一道手續。

聽說這位賜福王的弟弟,身上有種在如今的交界地非常稀少的力量,似乎跟鮮血有關。想要成為他的手下,那麼就要學會這種力量。

他們這群人,並不會拒絕力量。

百智一路直上黃金樹大教堂,褪色者的優先順序很高,因此可以在賜福王與私人武裝的私下會面後第一個進來辦事。

現如今的黃金樹大教堂已經去掉了所有原本供信眾祈禱、聆聽經文的長椅,還有牧師的講經臺。

這都是為了方便賜福王能在那扇連通皇宮的光幕之後處理政務。

大廳內變得空曠,因此也就有了迴音。

百智的手杖戳在地板上,都能迴盪起一陣鐵石交鳴的動靜。

大教堂的正面依舊是能看見蜿蜒樹根和羅德爾景象的大開口。

沒有廢話,基甸·奧夫尼爾立刻向那光幕之後模糊不清的人影通報了巴格萊姆和藍恩帶回來的訊息。

聽到了拉卡德的決意,還有那堅持的態度之後,賜福王還沒什麼變化。

但是等百智說到,拉卡德質疑他這位賜福王的正統性和合法性的時候,光幕後的身影才有了些動作。

“是嗎,他真是這麼說的?”蒙葛特在光幕後面問,“不是背地裡談論,而是光明正大的講出來?”

百智爵士低頭:“巴格萊姆可以作證。”

“我明白了。”

蒙葛特這下確定,對方真是奔著把事做絕而來的。

質疑一個王者對王位的合法性,還有比這更堅決的敵意嗎?

如果是私下說說被褪色者聽見,這可能是故意傳過來訊息,想以此為威脅待價而沽,主要目的是表現出來‘你得趕緊拉攏我’。

但是直接說出來,這就是徹底敵對。

“格密爾火山的軍隊,他們最快多久能到?”蒙葛特心裡哀嘆,“羅德爾的城防,必須立刻進入戰時狀態。”

即便雙指在王城下水道找到他們兄弟時,蒙葛特就已經想象到地面上的局勢有多糟糕了。

但他其實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黃金王朝、黃金律法時代能夠安穩的延續下去,為此他甚至願意做一個永不露面的傀儡之王。

將實際的權力拱手讓人。

但是顯然,他現在面對的,只有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