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溫格先生

前方是一處破敗的舞臺，有一些紅色幕布堆放在黃白相間的正方形道具箱裡，這個箱子的顏色太顯眼了，舞臺的地板是棕漆色的原木，這種木料與蘇秧小時候做過的狗窩用料相同，他一眼就能認出來，韌性與強度屬上等靚木，而且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味。

當蘇秧撫過舞臺的邊緣時，燈光亮起，他仰頭朝舞臺中央看去，一塊新奇的木塊在生長，真有意思，這就像魔法一樣。

“歡迎！我的觀眾！”他生長成一個木偶，枝節光滑，面容刻板方正，踢噠聲漸行，他優雅地向觀眾席鞠躬，聚光燈映向他，他開口說話。

蘇秧滿心興致，他太喜歡這種劇場了，他席地而坐，雙腿交叉，把雙手放在小腿側，一副乖巧模樣，目不轉睛地看著舞臺。

那是一個很遙遠的時代，溫格從東方的大陸出發，他穿過綠洲時，已經乾裂的不成樣子，木屑在他臉上脫落，巖鷲盤旋在空中，叼走了他一條手臂。

他要找尋生命之水，治癒身體。

溫格向途經的旅人打聽源泉的方向。

“源泉？”他操著一口渾厚沙啞的話腔，腰間掛著老煙桿，另一側栓了盛水布壺，手上攥緊鹿鞍繩，俯身低眉交談。

他跨下鹿鞍，扯下腰釦的布壺，咬開壺木塞子，仰頭朝嘴裡灌，發出咕嚕咕嚕的喝水聲，喉結湧動，乾癟的面板褶在一塊，臉上零星布絡些許灰色斑漬。

“年輕人，源泉早已枯竭。”他說道，把布壺朝前一推“喝些。”

溫格搖搖頭，兜帽把他蓋的嚴實，黑色披風

早已被啄出好些爛布，拖垂不落，那些該死的巖鷲。

好心的旅人收回布壺，打量起眼前的人，開口說“為什麼不往星星峽那邊去呢，那裡售賣你想要的一切。”

溫格看過太多這種人眼神深處的光，他沒有回話，朝另一側邁步離去。

“嘿！”旅人大喝，喊停了他“你也是售賣品。”

呼——呼——呼！

一掄飛斧呼嘯而來，發出沉悶的破空聲，套索栓住了溫格，粗繩拖拽著溫格的脖節，沙地的摩擦和滾燙的木屑拖行留跡。

該死的老傢伙，溫格拉住繩的一端，用力往回拽，可是他現在只有一條手臂，套繩纏住了他。

旅人熟練地把繩結掛在鹿鞍後勾，用力拍打它的大屁股，㗀嗚嗚嗚嗚，沙鹿像一顆慧星，狂奔向前。

強大的拽力把溫格扯倒在地，吃了一嘴沙，媽的。

他大罵，身體在沙地上馳騁。

溫格艱難的望向手臂，咬牙閉眼，手臂脫落，他的袖管空空，飛起半空，旋轉起落，該死的墜地感，疼死了。

嘶吼的大叫在迴盪，他咬牙悶住聲音，滾進一側濃密的灌木叢中躲了起來，遠處是揮鞭揚土的旅人。

付出一條手臂的求生之路，溫格靜息，戈壁的風止，四周悄悄，他咬下一些灌木枝條，弄進袖子裡，等待了一會，袖子里長出兩條嶄新的手臂。

雖然很不搭襯，但能用。

他眼神炯炯發亮，往星星峽方向趕去。

一路上沒什麼危險的狀況發生，溫格更謹慎了，他避開絕大多數發出聲息的動靜，那些狡猾的生靈，他無法揣測的人心。

閃亮！閃亮！

天空的繁星如此明亮，溫格總會伸出手，想去觸碰遙遠而美麗的事物--一顆恆星。

天啊，他生起一個強烈的念頭，希望把一顆恆星握在手心，以一種魔法式的表演呈現給世界。

顯然這在科學的角度上去實施是不可行的。

據他所知，這個世界的另一側有可以飛行的鋼鐵機器，他們把三噸重的貨物從南方群島運往北境，是的，在天空中，在藍藍的海平面上空飛馳，大浪碰不到，海獸們只能瞪大著眼看它們威風凜凜地從面前駛過。

嘿，不得不說，酷！

溫格從一家葡萄酒坊聽他人講起這個故事，那是個友善的人，一捆捆故事在他口中拌著酒氣吐露出來。

可這還不夠，人們把一大堆概念排列起來，寫在紙上，記在腦子裡，應用在日常生活中，他們把一切科學化，用更加高效的方法改進機器，裝置，這個世界各種各樣的事物都途經他們的手。

最終他們讓機器飛上了15781米的高空。

低空的飛行群正跨越大洋路到世界另一端，同一時刻，另一側的生靈走出了壁壘，世界出現了分歧。

一場大戰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星星峽，繁茂的中心，這裡從不停息，關於它的傳言有誇大其說的成分，但在這裡，確實能找到許多你意想不到的好東西，人們總能拎走一大包鈔票，他們把生意盤進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溫格走進星星峽的峽口，這裡熱鬧非凡，各種嘈雜的聲音迴響，喧譁與騷鬧，峽口這一帶有些混亂，他蓋緊了兜帽，用餘光打量著周圍，商人在賣弄著自己的貨物，雄性與雌性偶爾用唾液交流某種情感。

更多的是奇經怪誕的貨物，溫格明確的想找尋一件恢復衰敗期的事物。

當溫格在某個無人問津的攤子架上看到乾涸的源泉時，他臉上明顯掛上驚訝神情。

“多少錢？”他上前詢問。

“哪個？”這是個面俗的年輕人，扔在人群中，隨便撈一把都是這種型別的臉面，聲線亦是稚嫩細糯。

“全部。”溫格盯著他的眼睛，面無表情的朝他說道。

這種包場的行為顯然是第一次遇上，他的腦袋宕機片刻，這隻因湯姆遇上財神爺啦。

“一千，不！一萬。”他儘量往高價說。

“我是有錢，不是傻。”溫格起身作勢離去。

攤主賠著笑臉，忙上前拉回溫格，言語行為上多有諂媚之意“老闆，你看多少合適。”

“五百。”溫格拍了拍這傢伙的肩膀，給他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

攤主眼皮跳了跳，現在真想給自己來兩下大比兜子。

“你看，給你打個一折行不，不要一千，999怎麼樣。”

“呵呵，這樣吧，五百買你一半，八百全要。”溫格不慌不忙的呵呵道，盯著攤主緊皺的眉頭。

“一堆破爛你心裡應該有數吧。”溫格又打出一句價格話。

最後攤主含淚甩賣了他的貨物，開心的回家吃飯。

溫格熟練地把源泉揣兜裡，留下其他破爛貨離去。

攤主重新拎著一包破爛貨出現時，一股無名火在他體內熊熊燃起，他這才醒悟過來，被撿漏了。

撿漏那也是人家眼力勁，強，他應得的，但人就是這般，總是覺得不自在了，生著悶氣，想著不屬於他的東西，懊惱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