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異樣的夏若夢

江如畫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聽到夏若夢說的，如果她再沒什麼好轉就要去醫院之後，還是嚥下了沒能說出口的話，乖乖鑽進了被窩裡。

她還不想離開，至少現在還不想。

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了夏若夢關門離開的聲音，又聽見了夏若夢插入鑰匙開門回家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夏若夢離開的時候，她總是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額頭上也會生出薄薄的一層汗，每次夏若夢迴來的時候，她都會覺得異常的安心，感覺身體的狀況都好像穩定了不少。

等她的意識再度清醒的時候，時間已是晚上，她的床頭櫃附近放著一份在保溫袋裡的雞肉西米羹，而此刻那份雞肉西米羹的溫度依舊暖手——也很暖心。

廚房的方向飄來了淡淡的藥味，那是一種還未入口就能感覺到的苦澀氣味，江如畫也不禁皺了皺眉，從小時候開始，她就對中藥的味道極度不感冒，只是聞到氣味都能幹嘔，但現在卻好像……沒那麼厭惡了一樣。

江如畫勉強走下了地，扶著牆壁走向了衛生間，也許叫夏若夢來幫忙這件事要簡單許多，但她不想因為這種事都要被那個壞女人嘲笑一通。

從衛生間出來之後，江如畫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客廳，卻發現夏若夢一個人正依靠著欄杆，看著天上的月亮在發呆，她又看了一眼客廳裡掛著的布穀鳥掛鐘，此時的時間已是晚上十點二十分。

她依稀記得，從八年前將夏若夢劃入到自己的人生裡開始，夏若夢就一直有一個習慣，十點以後會一個人默默的呆在屬於她的書房裡，創作新的推理小說——或者是新的畫作，除非是她去到了江景別墅，夏若夢才會放下手裡的事來迎接她。

她們的契約條款裡也有一項特別的補充條款，如果夏若夢在任何有“靈感”的時候進行創作，那麼江如畫也無權打斷她的行為，她到底有多喜歡這些事情，江如畫一直都知道。

可如今，夏若夢卻好像不再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一樣。

像一尊雕塑一樣的夏若夢在許久之後終於有了動作，她似乎是輕嘆了一口氣，從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包女煙，然後緩緩點燃了一根。

“在有病人在家的時候，抽菸不太好吧。”江如畫輕輕走到了她的身邊，做出了一個攤手的姿勢，“冰萬啊，我已經五年沒有抽過了，給我也來一根怎麼樣？”

“小公主什麼時候來的？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不怕發燒的更厲害？”夏若夢不著痕跡的在欄杆上熄滅了香菸，用一記三分遠射將香菸丟進了垃圾桶裡，“你也知道自己在生病？還想抽菸霍霍自己？省省吧，小公主，我可沒那麼精力來照顧你。”

“為什麼會一個人看著月亮發呆呢？你以前不是從來不做這種事嗎？思考人生只會浪費你為數不多的時間，這不是你過去的口頭禪嗎？”江如畫也一同靠在了欄杆上，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嗎？以前的我不會發呆，那會做些什麼事呢？”夏若夢的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十點十五分以後，你永遠都會呆在自己的書房，直到凌晨兩點以後才出來，不是嗎？”江如畫凝視著夏若夢的眼睛，她偶然間也發現了，那雙眼睛裡如今好像已經沒了那種對未來的希冀，“無論是文學還是藝術，不都是你生命裡無法失去的一部分嗎？那可是你親口對我說的話，難道你都忘了嗎？”

江如畫又想起了那個總是在書房裡戴著眼鏡寫著自己新文稿的夏若夢，那時的她偶爾還會拉著自己一起進書房，寫完了一章之後總會拿給自己來看，問問自己這個“外行人”覺得裡面的感情戲是否合理，有沒有佔用太多劇情空間，或者是殺人手法有沒有足夠的新鮮感，能不能吸引起她的閱讀慾望之類的。

久而久之，江如畫也喜歡上了看夏若夢的作品，也喜歡上了看夏若夢寫作時的樣子。與恢復活力之後在日常生活中有些狂野性子的夏若夢不一樣，在寫作時她是那種絕對安嫻文靜的文學系少女形象，雖然有著一頭不合時宜的藍髮，但那種文靜的美感對於江如畫而言也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不如說，那種文靜的模樣，才更符合那三年來夏若夢枕頭公主的形象，明明是一米八二的運動系少女，在床上卻柔弱的像水一般。

在性子來了的時候，夏若夢偶爾還會畫上幾幅以她為原型的肖像插畫，以前從來不喜歡看推理小說的江如畫，卻在不經意間牢牢記住了夏若夢那幾本長篇裡共同的主角月凝霜，與她那早已故去的戀人洛筱雪。

“重要的東西，也總有丟掉的時候吧？現在就是我放下這些過往的時候了。”夏若夢輕輕敲擊著金屬欄杆，面色顯得十分釋然，但江如畫是這世間最瞭解她的人之一，只有在她覺得遺憾的時候，她才會做出這種小動作，無論是過了多少年，她還是沒有改變這個習慣。

“無論如何，總會有一個理由吧……而且，你似乎並不甘心，就和八年前的你一樣。”

這位昔日是夏若夢金主的大小姐，一直凝視著夏若夢的眼睛，望著那江如畫眼裡少有的溫柔如水的目光，夏若夢也不由得失神了片刻，隨後再次輕嘆了一口氣。

她沒想到，幾年之後，小公主還是如此瞭解她，一如當年再遇時小公主能輕鬆拿捏住她的軟肋一樣。

“我啊……已經失去了繪畫的能力了。”夏若夢突然把臉貼的和江如畫很近，目不轉睛的盯著江如畫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小公主，你沒覺得有些異樣嗎？”（此為前作與許鳳梧的故事。）

“我的左眼，已經幾乎失去了視力，另一隻眼睛中的色彩也已經混淆……說起來，這間小房間已經沒有了用處呢……過些日子，我就把它拆掉吧……”夏若夢輕輕搖了搖頭，看向了自己親手製作的“小房間”，語氣裡也不可避免的充滿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