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密探
痂皮不小心蹭掉了會留疤嗎 七月驚蟄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回到孤鴻閣,得知閣主不在,已經出去了兩天,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那叩心蠱的解藥呢?”楚軻問。
江奧道:“最近需要服藥的,已經將藥提前發了,你二人的藥都放在自己房間裡,到時候按時服用即可。”
點了頭算是回應,依然和往常一樣,徑直向後院走去。
後院分為東西兩院,分列在北面的後山兩側,楚軻也準備回房休息,剛穿過長廊,卻看到立於橋邊樹下的依然。
她伸頭望了望楚軻身後,確定沒有人跟來,便開了口:“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次的任務?”
“對。”
“按照常理來說,殺人後本不該留在原地,但閣主似乎有意將我置於明處。”楚軻說完,眉頭也漸漸蹙緊。
“他真的對你沒有任何另外的吩咐了嗎?”依然大概揣測出他心中的憂慮,決定就此結束詢問,卻還是沒有忍住問了最後一句。
看他目光黯淡地搖了搖頭,依然便也不再多說,輕身離去。
即使再賣命,也可能終不知自己會何時死在你手裡,是嗎閣主?依然心裡不是滋味,雖然他們這群人聚在一起本也不是因為什麼情義,但是這麼多年的賣命竟也換不回他的一絲不忍嗎,閣主,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向著原路走回長廊,她現在只想要去前面的酒樓裡喝兩杯。
前腳剛要踏出長廊,一場急至的春雨落下,沾在踢出簷外的裙襬上,院子裡的人都急忙趕回屋裡,只有依然,見了這從來讓她高興不起來的密密匝匝的雨,更想消愁。
欲從右側的廊道里走去垂花門,路過前院唯一的一處住所——江成琢的房間,見房門未關,便想著順手給掩上。
但就在踏進門檻的一霎,一個念頭讓她迅速轉身關上門進了房間。
孤鴻閣的每樁買賣,僱主都會按照江成琢的要求寫下詳細的任務目標和要求,以免出現差錯,而江成琢亦會在每一單下面標註僱主的資訊。
她想要看看這次要殺淳于安的人是誰,為何會讓閣主對楚軻下那樣的命令。
一番摸索之後,終於找到了那個印象裡的木匣,拉開蓋子的第一眼,便被一個名字吸引。
淳于安。
待依然細看內容時,卻驚了一下。她反覆看了兩三遍,怕是自己看花了眼。眼前這個名字,赫然寫在僱主身份之處。
更讓依然吃驚的,不在於此。而在淳于安所要殺的人——竇憲。
這次任務中,淳于安才是僱主。
什麼情況下才會讓孤鴻閣殺掉僱主?
如果僱主要殺的人,正是“孤鴻”,依然想,自己也會和閣主做出一樣的決定。
纖細的手指碰了碰茶壺側壁,轉腕拎起這把青釉盞壺倒出一杯茶水,端到嘴邊卻又放下,看著依然眼裡的猶疑,楚軻似乎明白她為何事而來。
“孤鴻是誰?你知道嗎?”她先開口問了楚軻。
“還以為你查到了閣主這次的目的”楚軻松下有些緊張的神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
楚軻定睛看著她,有些意外“你知道?”
似不經意地環視一週,依然繼續道“上次從竇家老宅離開後,我跟著那一行人上了山,他們將韓啟的首級放在一個墓前,碑上刻著竇勳的名字。”
“皇后的父親?”楚軻盡力聯絡那件事與這次任務的關係,迷惑的眼神告訴了依然他的不解。
“現在她應該是太后了。”糾正了楚軻之後,依然接著說道,“當時不確定孤鴻是竇氏兄弟其中的哪個,昨天我看到了這次暗殺的訂單,死在你手裡的淳于安才是僱主,他要殺的那個人,名叫竇憲。”
看到楚軻眼中流露的驚訝,依然似有似無地笑了“看來這的確讓人吃驚。”
“那閣主讓我留在原地,又是為何?”似是自語,楚軻剛舒展的眉頭又微微緊了起來。
“除此之外,後來那個被你殺掉的人是誰,我也想知道。”
二人面面相覷,無話可問。
夜間,絲絲寒涼從窗縫裡透進來,躺在床上的依然將被衾往上拉了拉,翻了個身,回想著前幾日遇見鍾薄雪時她對自己說的話。
那是在距離密縣不到五里的一條小溪旁,鍾薄雪正在飲馬,不覺間一柄長劍已架在自己頸上。
身後傳來依然冰冷的聲音:“你究竟是什麼人?”
鍾薄雪淡然地轉過身來,全不顧那劍刃將幾絲頭髮劃斷,那一刻依然有些吃驚,面前的鐘薄雪眸中不再是印象裡的溫婉,或許這才是她本來的面目,冷豔裡透著驕傲,之所以說驕傲,是因為此時她的嘴角似乎竟帶了一絲微笑。
“我是朝廷的人,”不出所料,她此刻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然而接下來的話,還是讓依然再次吃了一驚,“路風是我說服的,現在,我想試著說服你,依然,願意給個機會嗎?”
收回長劍,依然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先告訴我那日夜裡綁走我的是不是你。”
往前踏了一步,鍾薄雪從容地說道:“不錯,白日裡試探看你功夫了得便只能靠這個辦法,多有得罪。”
見她停頓許久,依然道:“你可以開始說服我了。”
鬆開手裡的韁繩,鍾薄雪輕拍了一下馬頸,那匹紅棕的小馬便乖順地沿著溪邊走開幾步,“每日生活在打打殺殺中,還要被孤鴻閣以叩心蠱操控著,這麼多年,你累了嗎?”鍾薄雪看著依然明亮的眼睛,那裡面的冷漠壓不住累年積起來的堅韌,和幾分疲憊。
“如果你是想憑這個說服我,還是放棄吧。”依然明顯有些失望,但她似乎並沒有想要再次拔出劍來。
“若我能弄到叩心蠱的解藥,你是否願意加入我們?”聽到她剛才那句話,鍾薄雪有些急。
她告訴依然,尚書令韓稜位高權重、憂國忘家,他雖身居廟堂之高,卻無法顧及朝野上下,為穩定朝綱,他下設密探機構,刺探江湖重要情報,自己則是他的親信之一。
聽不出情緒和態度,依然仍舊是淡淡地開口道“為什麼選擇我?”
“路風曾經告訴我,你和他們不一樣。”
在孤鴻閣,似乎只有你,還未被打磨成殺人機器,也只有你,偶爾違背了江成琢的命令而不會被處死。
“那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這還用說嗎,江成琢一直未娶,應該是對你有意。”
依然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江成琢的偏執在外人眼裡竟是這種解釋。
對於江成琢來說,你若只是某一次任務中違背了他,他會殺了你,然而,如果你從一開始在心裡就不認同他,他便會不擇手段地給你教訓,直到你真正服從。外人只看到他對依然的姑息,卻不知道他給她的心裡烙下了多少噩夢般的記憶。
“那你可知道江湖上流傳著的一句話?”依然說道“孤鴻愛琉璃,碎裂不捨棄。”
點了點頭,鍾薄雪表示聽說過,眼裡卻充滿茫然。
“江成琢深愛的女子,也叫做琉璃。”依然繼續解釋道“江湖的這句話,多少年來讓大家都只知道孤鴻閣閣主喜愛琉璃,卻鮮有人知江成琢對琉璃的喜愛是源於這個叫琉璃的女子,就連閣裡,也沒幾人知曉。”
“原來如此。”鍾薄雪卻話鋒一轉道“但你可知,孤鴻卻並不是閣主江成琢?”
這句話讓依然愣了一下,很快就緩過神來,似是自言道“曾懷疑過,卻從沒有去探究。”說罷她看向鍾薄雪,眼中流露出詢問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孤鴻到底是誰,”鍾薄雪的無奈不像是裝的,“但可以肯定是朝中某一位大臣,具體是誰,目前還不能確定。”
躺在床上的依然輾轉反側,現在,自己已認為孤鴻就是竇憲,那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鍾薄雪?良久,她還是決定不說,她現在還不能完全信任眼前這個看起來並不簡單的女子。
這個自己看不透的女子,在離開的時候再一次轉過身問她,真的不願意加入他們嗎,他們雖然也是身處江湖,卻心懷廟堂。當時,鍾薄雪的背後熒熒映著微光,就像是苦海岸邊朝自己伸出手來的仙女。
依然很想答應,曾經年少的自己崇拜叱吒沙場的將軍父親、仰慕英勇敢的鄰家少年,如果可以,她也想仗劍江湖,但是如今自己身處的江湖,並不是兒時想象的那個江湖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月色搖著樹影,明暗交錯著落進屋內,依然感覺睏意襲來,昏昏睡去時那個人又一次在了夢中,他這次轉過身來,笑著,問她還記不記得自己。
國喪期間,路上的攤販少了,行人便也少了,偶有過路人出現,也都是默默無言地走著。
依然朝常去的城東小山坡走去,在那裡,有一棵木棉樹,在她眼裡,這棵自由長的木棉總是比自己屋前的那兩棵有靈氣。
那兩棵樹,被禁錮在院裡太久了,春去秋來,年復一年,她常倚著它們眺望自己曾經的家鄉,遠方的家鄉被橫亙在中間的綿延大山擋住,看著那山,她就好像已經回到了故鄉,可卻又讓她想不起故鄉的感覺。
遠遠的,就看到樹下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
樓相歌,那個已經很多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男子。不同於前幾次,今天他著了一身素色,腰間沒有佩劍,顯出了平日裡忽視的腰際線,看起來溫文爾雅,立如蘭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