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北蠻軍南下,淮州百姓紛紛開始向南方逃難。

淮北地區甚至官道堵塞,運河不通,一副末日來臨前的混亂與無序狀態。

蕭廷站在城樓上,望著城下逃難而去的百姓,於則正走到他身邊,先是鞠了一躬,隨後向蕭廷彙報。

“殿下,百姓聽聞北蠻兵南下,紛紛惶恐不已,最近發生的有關於治安之事越發頻繁。”

“昨夜城東,有兩支隊伍因為爭奪誰先出城而大打出手,發展到最後竟演變為械鬥。兩夥人持刀廝殺,甚至有傷者被劃開肚皮,盤腸而戰,令人不忍直視。”

蕭廷嘆了一口氣,可又無可奈何。

於則正轉而又說。

“殿下不必憂心,雖發生了小範圍騷亂,但好在官差趕到及時,驅散了兩夥人,傷者也及時送到醫館救治,想來應該是無礙。”

“都是本宮的錯……”

“才讓大楚百姓淪落到這種地步。”

蕭廷十分自責。

於則正開口勸到。

“殿下,北蠻軍南下,所過之處血流成河。臣聽聞京師屠城,血跡半月不幹,屍體拉到城外焚燒,大火又燒了半個月。”

“所以這裡雖然治安紊亂,但至少百姓還仍有活路,一旦北蠻軍抵達,恐怕少不了重複京師城之事。”

於則正言至於此,話裡話外也是在勸蕭廷儘快南遷,積蓄力量早日將北蠻驅逐出去。

蕭廷並沒有回應於則正。

雖然蕭廷他心中不平,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不得不妥協,只不過儘管如此,他也希望拖到最後一刻再走。

也許這就是他所謂的倔強吧。

日頭逐漸西陲,關山月也走上城樓,面容頗為凝重。

“殿下!儘快南遷吧!拖不得了!”

“北面來訊息了?”

蕭廷目光一亮,也不知是在期待什麼還是在畏懼什麼。

“沒錯,探子來報,南直隸屯埔城太守劉韻,糾集兵卒鄉勇數萬,準備在屯埔縣與北蠻軍決一死戰,遣守將曹恆在蕩寇山佈陣。”

“那曹恆雖不是慫包,奈何北蠻軍實力太過強勁,數萬軍民全軍覆沒,曹恆戰死,劉韻棄城而逃。”

“想是最多三五日,也就快到臨江城了。”

蕭廷無言以對,勉強的點了點頭,隨後與關山月、於則正兩人轉下城樓,安排了一些其他事宜後天色也逐漸變暗。

臨江城南門,蕭廷坐在馬上,與於則正並轡南行。

蕭廷回望著越來越遠的臨江城,心中有些迷茫。

“於愛卿,本宮……該怎麼辦才好啊……”

“殿下!”

於則正坐在馬鞍上向蕭廷拱手。

“如今北蠻軍鋒芒畢露,殿下暫且南遷避其鋒芒,稍作預備後再遷至吳州,將北蠻戰線抻長,據險而守,然後練甲兵,施仁政,穩人心。待局勢稍定,再圖反攻。”

蕭廷不再言語。

此情此景,繼續南遷已成定局。

自己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秋風吹在蕭廷臉上,撫在南遷的文臣武將身上,竟有些悲涼。

媽的,憋氣!

一仗都沒打呢就被人家追的到處跑!

老子倒要瞧瞧這北蠻軍有什麼可牛的,輸了唯死而已!

蕭廷心中陡然發狠,立刻撥轉馬頭竟又向臨江城衝去。

於則正一看蕭廷回去了,自己也忙不迭的調轉碼頭跟上蕭廷。

“殿下!”

“殿下!你要去哪裡啊!”

蕭廷回頭望向身後的於則正,目光露出掩飾不住的厲色。

“於愛卿,本宮不想再逃了。”

於則正被蕭廷說的一愣,蕭廷緊接著又說。

“你怕死嗎?”

像是被蕭廷感染了一般,於則正凝視著蕭廷的眼睛,隨後眼神也變得堅定,騎在馬背上朝蕭廷拱手鞠躬。

“微臣願隨殿下直至九幽,死又何懼?”

“好!那我們就隨著關總司一同守這臨江城,守住了美食美酒管夠,守不住咱們君臣二人就共赴九幽。”

兩名輕騎逆著人群又鑽進了臨江城中。

臨江城城樓上,關山月見到去而復返的蕭廷也是訝異不已。

“殿下!您怎麼又回來了?”

“且不說那個,既然北蠻軍還有三五日趕到這裡。”

“想必他們先遣部隊應該快到了吧。”

蕭廷快步走到城垛旁,扒在城門樓的城垛上向城外張望,無數飛鳥好似受驚般自森林中飛起。

蕭廷緊縮眉頭。

“來了嘛……”

下一刻,無數潰兵自北而來,神色慌張,好像身後有什麼可怕的猛獸追趕似的。

過了一會兒,數千潰兵從林中竄出,逃命似得跳進冰冷的淮江,不懼江水寒冷,就這樣拼命遊向對岸的臨江城。

要知道,雖然此時是深秋,還不是冬天。

可冰冷的江水就算是深識水性之人也不敢冒然從江面上游過來。

而這些潰兵卻不懼危險敢直接跳入江水中,足見畏懼身後的危險要大於江水。

“是北蠻軍的偵查騎兵!”

關山月指著潰兵身後的森林中。

蕭廷定睛一瞧,這股緊隨潰兵而至的偵查騎兵不過僅有百餘騎。

“真是荒唐!”

蕭廷重重的拍在城垛上。

“區區百餘騎就能追著數千大楚軍人到處跑!”

更荒唐的是,這百餘騎竟從這些潰兵身邊掠過,試圖渡過橋樑直衝臨江城。

只可惜被城牆上的弓弩箭矢射退。

“真是恣意妄為!”

關山月也不屑的哼了一聲。

隨後這百餘騎如同不滿一般,撥轉馬頭,又朝著潰兵衝去,肆意屠戮著這些潰兵。

眼見城下這血腥的一幕,於則正朝蕭廷拱手說到。

“殿下,不如咱們先下去歇息吧。”

蕭廷擺了擺手,示意於則正自己沒事。

就在這時,一個傳令從城樓下跑了上來,向蕭廷與關山月各鞠了一躬,隨後向關山月遞上了一封密函,關山月則直接轉交給蕭廷。

蕭廷一看密函封面,竟是留在南直隸的常正春所發來的密報。

撕開信封,攤開信紙,蕭廷定睛一瞧信中內容,終於長吁了一口氣。

於則正和關山月也湊過來一瞧信紙上的內容,頓時傻了眼。

“北蠻軍故作疑兵,襲擾南直隸各城,雖有十萬之名,實際僅有……”

“三萬人馬??”

“不過區區三萬北蠻軍,是如何全殲南直隸數萬軍民的呢?”

蕭廷思索一下,隨後像是突然想了什麼一樣。

雖然不想承認,但最大的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投降了。

蕭廷一陣頭疼。

……

“你說大楚太子仍留在臨江城中?沒有跑?”

呼衍折羅騎在馬上,聽著返回的北蠻騎兵彙報。

“千真萬確,我等還特意靠近城池檢視。”

“嘶……這是何意呢?”

“莫非有詐?”

呼衍折羅緊鎖眉頭,撥馬轉頭返回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