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棧,天一道果然在房內擺上酒菜,林道夕他們稍作休息就去赴約。

他們進去的時候,輪迴道的那個黑袍男子已經坐在那裡,輪迴道只來了他一個。

顧千昱皺著眉頭,他有些不理解甚至是憤怒,為什麼沈墨生他們剛才要接受輪迴道的幫助,現在還能若無其事的坐在一起吃飯喝酒,難道他們是騙他的?從未想過為他找妹妹?

這種懷疑和憤怒在他的心頭不斷放大,最終在天一道招呼他們入座的時候達到頂峰,不顧眾人的感受,顧千昱直接轉頭離去。

顧時念看著他搖了搖頭,是有些聰明,但是年紀尚輕,還是沉不住氣。

顧時念並沒有管他,對天一道擺擺手道“無妨,小孩兒鬧脾氣而已,不要打擾了大家的興致。”說完和大家一起落座。

那黑袍男子此時仍然戴著面具,靜心看了哼了一聲道“裝模作樣!”

“靜心!”年長一些的男子喝道,隨即對眾人抱歉道“他初出山門,魯莽了些,還請各位不要怪罪。”

他繼續介紹道“這是我師弟靜心,我叫靜意,都是天一道門內弟子,還有兩位師弟,舟車勞頓,在各自房內休息,沒有過來,招待不周,還請海涵。”

“你們只來了四個人?”顧時念問道,聽他們定了四間上房,還以為人很多,沒想到是一人一間啊,真是奢侈,完全忘了自已也想一人一間來著。

“我們的師父還在閉關,門內由師叔主持大局,我們先行過來,他處理完事務隨後帶著人過來。”靜意解釋道。

“不知各位如何稱呼?”靜意問道。

顧時念看了一眼他們,正想著該如何介紹。

“我叫林道夕,這位是京中的顧時念公子,那位是沈墨生公子,我們三個就是閒人,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湊熱鬧。”林道夕直接客氣道,見他不想說出他們的身份,顧時念也沒有多說什麼,出門在外,確實要有所保留。

“林公子謙虛了,剛才聽聞這位沈公子是聖上親封的司理參軍,想必各位的身份都不簡單吧。”靜意笑道。

雖然司理參軍只是八九品的小官,但是貴在聖上親封,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殊榮,天一道作為久負盛名的道派,慕名前去求道的人不計其數,其中也不乏達官貴人,他們已經見怪不怪,所以靜意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也不簡單。

林道夕笑了笑,沒有接話。

靜意又把話頭轉到黑袍男子身上,“今天的事,多虧道友出手相助,多謝!”

“小事小事。”黑袍男子擺擺手“即使我不出手,想必你們也能夠解決。”

“話雖如此,但是不到迫不得已我們不能隨意用道術。”靜意說道,其實今日就算沒有沈墨生他們相助,他們也有辦法自證清白,只不過要平白耗費許多心力,得不償失。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為何一直戴著面具?”靜意還是問出了眾人都好奇的問題,連靜心都豎起來耳朵聽著。

黑袍男子猶豫了一瞬,還是緩緩抬手摘下了面具。

眾人一愣,與想象中不同,這張臉,實在是,太平凡了,與天一道的仙風道骨截然不同,粗糙發黃的面龐,細碎的胡茬,粗而雜亂的眉毛,毫不出彩的眼睛,說不上難看,也絕說不上英俊,平凡的隨處可見,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就好像路邊隨處可見的路人甲乙。

男子順便摘下兜帽,解開黑袍,底下是最普通的粗布勁裝,沒有袖子,露出來他佈滿肌肉的粗壯手臂,如果不說,誰知道這是道士,還以為是哪裡來的獵人或者是山裡砍柴的礁夫。

沈墨生下意識的反應是,莫非這人是假冒的?

男子解下黑袍彷彿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看上去輕鬆不少,看出眾人的疑問,不好意思道“我叫木生,從師門來看,算是輪迴道的,戴著面具只是為了方便,關於我們流言頗多,要低調行事?”

眾人一愣,什麼叫算是?還有,戴著面具才很顯眼吧。

木生繼續道,“輪迴道曾經遇到過困境,最難的時候,老祖帶著門下弟子躲進山裡,這一躲就是好幾代,到了我們這裡,已經是第三代了,我們一直在山中生活修習,避世不出,因為老祖羽化的太早,傳下來的道法不全,他又偏好醫術,所以我們在山中主要修習醫術和煉丹之術,占卜符籙風水之類是不太會的。”

“說是道門,其實我們更像一個村落,忙時我們也種地,打獵,閒時就一起研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給自足。”木生坦然道,“也有人誤入過我們那裡,我們用心招待,也用醫術和丹藥治好了他們的病,於是關於我們的傳言越來越多,說我們生死人肉白骨,還有人說我們佈下陣法,像桃花源一樣隱於人世。這都是誇張了,我們只是略通醫術,住地偏僻而已。”

眾人啞然,看木生憨厚的樣子也不像撒謊,沒想到竟然是這樣,果然傳言不可信。

“既然避世不出,那為何這次又來參加道法大會?”林道夕問道,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嗨,別提了,就因為我們不出世,竟然不知這外面還有另一個輪迴道。”木生惱怒道。3

“另一個?”連沈墨生都驚訝了。

“對,我們甚至不知道竟然還有輪迴使,那天兩個輪迴使帶著幾個孩子送到我們那裡,他們找錯了地方,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知道,原來有這樣的事情。”木生道。

“你為什麼說是另一個輪迴道,而不是有人假冒你們?”沈墨生問道。

“因為他們手上有輪迴道的信物。”木生毫不隱瞞“人們只知輪迴道的信物是輪迴眼,卻很少有人知道輪迴眼真正的樣子,所以雖也有人仿冒,但都是照貓畫虎,不倫不類,可是這次,那些輪迴使帶著的輪迴眼我看了,是真的。”

“是不是你們自已人傳出去的?”林道夕提出假設?

木生搖搖頭,“輪迴道避世不出已有三代,我們都共同生活在村子裡,從來沒有人出去過,除了一個人。”他頓了頓繼續道“老祖當時帶著弟子來到山裡的時候,他最得意的弟子卻受不了清苦跑了出去,再無音信。”

“你覺得是他?”顧時念問道。

“我也不確定,如果他現在活著,已經超過百歲,也可能是他的後人。因為當年他不光逃出師門,還帶走了一門功法,是一門禁術。”

“什麼禁術?”顧時念好奇道,靜意還算淡定,靜心已經聽得入了迷。

“具體我也不太知道,只知道需要孩童心頭精血入藥,可煉製長生不老的丹藥。”木生說道。

長生不老!靜心靜意心頭一震,竟然有這樣的秘法,修道之人哪個不求長生,沒想到這樣的秘法竟然在輪迴道。

“所以才有輪迴使帶走那麼多孩子!”顧時念幾乎跳起來,心頭精血,那不得開膛破肚,顧千昱的妹妹豈不是凶多吉少!

“我也只是猜測,此次下山來到這裡,也是為了找到被輪迴使帶走的孩子們,查明幕後之人。”

“孩子們被帶到了這裡?”沈墨生問道。

木生點點頭“之前誤入我們村落的輪迴使說,輪迴道的人讓他們把孩子送到道法大會,會有人在道法大會接應他們,他們是中途迷路了,不小心來到我們村子,沒想到走了錯的路,卻遇到對的人,這可能就是命運吧。”

“但是這個鎮子就這麼大,我也沒有見過輪迴使啊,輪迴道也就見過你們幾個。”靜心忍不住插話,靜意瞪了他一眼,忍住了沒有呵斥。

“也許我們來早了,要等到道法大會那天才能見到?”木生撓撓頭猜測到“因為那個人說是要送到道法大會,現在道法大會還沒有開始。”

眾人若有所思,這倒是也有可能。

“那走錯的輪迴使和孩子呢?”林道夕問。

“我假裝他找對了,把孩子們留下,這次出來的時候順便把孩子們一一送回了家裡,還假裝考考他,問了他和接應人的接頭方式,結果…”

“結果什麼?”顧時念急道。

“結果沒想到輪迴使內部也是有等級的,他屬於最低等的幹活的,只負責把人送到道法大會,說是會有高階輪迴使主動接應他,他等著就好,什麼都不用做。”木生無奈道。

“也就是說他不認識高階的輪迴使,對方也不認識他?”沈墨生道。

“對,就是這樣,輪迴使的結構就像是一棵倒著的樹,最高階的輪迴道直接攤派任務分給一級輪迴使,一級再分給二級,二級再分給三級,以此類推,等到了最低等的,可能只認識自已的直線上級,連與再高階的輪迴使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有的估計連同伴也不認識。”木生同意道。

“那如果扮作輪迴使,不就能打入內部?”沈墨生道。

“對啊!”木生差點拍案而起,“我怎麼沒想到!”

他們熟悉輪迴道,扮作輪迴使不易被拆穿,而且這樣一來,不就能知道這些人到底想要幹什麼,還能救出那些孩子。對,孩子。

“可是我們沒帶孩子啊!”木生道,沒有孩子,就是扮作輪迴使,也是沒有完成任務的輪迴使,不會有上級來接應的。

“剛才,不是有個孩子?”靜意也忍不住道。

他本來是不想摻和的,但是聽了這半天,也忍不住插話道。

“不行不行,萬一有什麼危險,怎麼能用顧公子的兒子呢?”木生連連擺手,這個主意雖然好,但是不能讓孩子替他們冒險啊,誰家的也不行。

“他不是我兒子”顧時念扶額解釋“我覺得這個可行,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畢竟答應了要找顧千昱的妹妹,而且有他保護,應該不會有危險。

“他的武功很好,可以放心。”林道夕也說道。

木生這才放下心來,既然如此,他也不再推脫,端起酒碗敬了顧時念一碗。

靜意和靜心雖然被搶了風頭,但是一點都沒有生氣,本來聽說這次輪迴道要參加道法大會,他們天一道簡直如臨大敵,恐怕這次魁首位置不保,現在看來, 可以放心了。輪迴道根本不是為了比試來的,而且看起來除了醫術和煉丹,他們也不會什麼,這頓飯吃得太值了,聽了這麼多訊息,等師叔來了一定要告訴他。

吃完飯,大家各自回房。顧時念回到房間,卻並沒有看到顧千昱,頓時有些著急,這個孩子沉不住氣,不會自已出去找妹妹了吧。

果然,他下樓問了譚老闆,譚老闆說見到顧千昱獨自出了客棧,他問要去哪裡,那孩子卻並沒有答話。

顧時念謝過老闆,急匆匆去外面尋找。鎮子就這麼大,找遍了也沒有顧千昱的蹤跡。只有在詢問時,有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販說,見他跟著一個穿黑袍的人走了。

黑袍?顧時念第一反應是輪迴道的人。可是看今天吃飯的時候,那個木生不像騙子。

他又急忙跑回客棧,找到了木生,木生將輪迴道的人都叫過來,除了木生,那五人也都是老實巴交的村民模樣,都說在房裡休息沒有出去,怕顧時念不放心,木生還帶著他進輪迴道房裡一一檢視,確實沒有。

顧時念謝過木生,又去找了林道夕和沈墨生。

沈墨生沉吟道“他出去的時間不長,這個鎮子不大,如果不在鎮中,有可能就是被去了山上。”

顧時念看天色已晚,急道“我現在就上山去找他。”

“我們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林道夕說道,沈墨生也跟著點點頭。

沈墨生他們和譚老闆借了燈籠,正要去尋,輪迴道和天一道的人都走了下來,他們也打算幫忙。

顧時念謝過,和眾人一起提著燈籠上了山。

路上,顧時念忍不住打量木生的黑袍,問道“木老哥,你可見過其他穿黑袍的人?”

“你說的莫不是輪迴使?實不相瞞,我們這打扮,還是和他們學的呢。”木生道。

“輪迴使!”果然,顧時念其實也已經猜到,顧千昱可能是被輪迴使帶走了。

一群人在山裡找了一夜,卻一無所獲。

眾人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回客棧,離道法大會,還有兩日。

顧時念雖然著急,但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