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君子不器。”

黑光形成的利劍絞殺像清宣,清宣此時還在與楊旭本體肉身搏殺,這一擊將避無可避,可以預見,若是清宣硬抗這一擊,毫無疑慮將屍首分離。

嗖嗖的破空聲傳來。

清宣此時已經是萬念俱灰。

“可憐道爺我還是個雛男。掌教,師父,師姐,徒兒今日栽了。”

……我是分割線……

遠處狹窄門面中,地面安靜躺著一臺手機,這是最早楊旭發現現實與記憶割裂時近乎癲狂掉落的。

此時手機螢幕微微亮起,手機幾行小字浮現。

2054年,4月10日,8:00

卞京文說,今日八點,為鬼婆黎旦秋招魂。

最早卞京文中幻境時掉落在地的木頭匣子同樣散發出著微光。匣子中一張符籙寶光盈盈,上面隱隱約約扭曲的寫著‘復者大招’‘招魂復魄’的字樣。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一直蒼老的身影驀地出現在激戰的兩位少年身側。

這道身影身形虛幻,宛如鬼魂一般飄搖在空氣之中,一層蒼白的霧氣。她神色很是和藹慈祥,雖然已經老邁不堪,可是她今天似乎異常精神矍鑠,今天是白色身影的頭七,是人死後的最後一天還陽日。她,正是楊旭的奶奶黎旦秋。

黑光所化諸多利劍向清宣絞殺而去,似乎不想給清宣任何活命的機會,不殺之不還。

鬼魂般的蒼白身影緩緩伸出手,一指點出,一股蒼白光暈在飛馳而來的黑光利劍前盪漾暈染開,黑光利劍遇到這蒼白光暈應聲破碎,變成縷縷黑煙消散在天地之間。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這一幕,誰都看不懂此時的狀況。

黎旦秋又是接連兩指,一指搖搖點向血肉曇花的方向。血肉曇花彷彿受到某種聽從敕令一般收束起來,重新變成鬼婆的形態,連帶著那股黑色的結界一同收束,讓卞京文與清陽二人毫無反抗之力、淪為待宰羔羊的大封禁術,就這樣收尾。

令一指則是點在楊旭眉心紅痣之上,楊旭身上黑氣劇烈翻滾,似乎有什麼東西劇烈反抗著這一指所表達的“敕令”。

蒼老之音從白色身影身上傳出:“禁!”

楊旭體內鬼嘯陣陣,黑氣如同煮沸的開水一般翻滾,但最終還是像逐漸冷卻一般歸於平靜。

蒼白身影向鬼婆的方向做出一個攝取的動作,一個漆黑凝如實質般的黑色小立方體從鬼婆身上剝離出來,飄向黎旦秋手中,重獲自由的卞京文眉頭皺緊,這個黑色晶體,正是收束濃縮的【大封禁術】,被鬼婆收起之後,就形成了現在的景象。

卞京文三人都沒有動,他們雖然看不出來蒼白身影想要做什麼,但是也能看出她是沒有惡意的。

真要對他們三人不利,便不用解除二人的封印,更犯不著救下清宣。

“這是要做什麼?”

黎旦秋沒有說話,虛幻的雙手結出印法,飄在半空中的黑色立方體猛然打入楊旭體內。楊旭身上的黑氣驟然被黑色立方體裝入其中,再次沸騰起來,在立方體中左衝右突,卻絲毫不能破開立方體的控制。

黎旦秋印發連變數次,黑色立方體緩緩沒入楊旭眉心,消失蹤跡。楊旭雙目黑光退去,驟然清澈。他的瞳孔緩緩聚焦。

楊旭扶了扶腦袋,他現在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像是有人拿棒槌在他腦子上錘了好幾下一般,頭重的幾乎要栽倒下去。

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他露出一絲獰笑“是了,青瓶巷是沒人的,是沒人的啊。”

“只有我和奶奶。”

“他們欺負我,欺負我奶奶,我變成鬼,把他們都嚇跑了,嘻嘻嘻。”

“爸爸媽媽也被我嚇跑了,誰讓他們用那種眼神看我的…”

突然楊旭只聽身前一個慈祥溫柔的聲音傳來,像是撫摸在他的頭上,讓他躁動的情緒變得安靜乖順:“小旭。”

楊旭猛然抬起頭,看著奶奶,這個聲音,他近乎以為再也聽不到了。他曾在黑夜失聲痛哭,對無法敬孝造化弄人,讓也曾憎惡、懊悔:“奶,奶奶?”

眼前的蒼白人影抬手摸了摸楊旭的頭:“小旭,都長這麼高了,可是我唯獨放心不下你。”

楊旭有千言萬語,只想傾訴,並不是關於什麼狗屁的【裡世界】,也不是【鬼婆】,也不是那些似有似無的鄰居,他只想說,他自已做的飯不好吃,他想吃奶奶做的飯,可是,他再往上學習,拼命的嘗試,一盤香乾炒肉,他炒了一天,可是就是不好吃,就是沒有奶奶做的味道。他想說,他馬上就可以保送到湘州大學,他可以帶奶奶去大城市生活……

他有直覺,這是他能見奶奶的最後一面了。

楊旭聲音有些略帶哭腔:“奶奶,我好無聊啊…”

可是蒼白人影打斷了楊旭的話,模糊的蒼白光芒有些暗淡,因為有光芒籠罩,並不能看到黎旦秋的表情,像是標清畫質,但是卻能聽到她略帶疼惜的聲音:“因為我,你過得太苦了。孩子你先不要說話,我的時間不長了,我有太多事需要交代。”

楊旭淚水如同泉湧,鼻涕泡都出來了,使勁點頭。

蒼白人影先是轉頭看向一旁呆愣站在原地的清宣,她曾經痛惜地看著楊旭獨自在沒有人影的青瓶巷和空氣對話,和一群只存在在他幻想的玩伴對話,年復一年,而她又無能為力。

她向清宣歉然道,她小心翼翼的聲音像是讓孩子的朋友不要因為自已而不敢再和孩子玩耍。

“這孩子其實心地其實很好的,他剛才不是故意的,都是因為我,這孩子吃了太多苦,他身體裡啊,住著一個禁忌,他是最棒的孩子,他剛才不是有意傷害你的,請你不要往心裡去。”

蒼白身影像是村裡拿著雞蛋向人道歉的老人,她聲音略帶顫抖略帶哀求地說道:“孩子,你不要怪他……”

就像在以往無數的年月裡,老人無數次想挽留那些被嚇跑的孩子,求求他們繼續和自已的小旭一起玩遊戲,一起撒潑打鬧。

清宣眼神迷離的看著眼前的蒼白身影,他似乎察覺了老人心底的那脆弱的心絃,他只感覺自已的靈魂像是受到了衝擊,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自已的師父,想到了離世的父母,想到了自已的奶奶他的心緒也很亂。

清宣重重地點頭,篤定地道:“嗯,奶奶,我們是好朋友來著的。”

黎旦秋的聲音像是欣喜得有些顫抖,欣喜於小旭有了真正的屬於自已的現實中的朋友:“好…好孩子。”

老人掐出法印,一團白色光華閃耀地出現在她手中,那是一方白玉:“孩子,這個給你,你有了這個,很快就可以突破地品了,孩子快拿去吧。”

老人出手地闊綽也是嚇了清陽和卞京文一跳,“師叔,那是啥?”

:“如果我沒看錯,那恐怕就是君子不器意的本源,可以無副作用傳承給弟子門生,甚至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在整個裡世界出現次數都屈指可數。”

清宣激動地看著老人:“奶奶,這…您還是留給阿旭吧。”

老人露出慈祥的微笑:“傻孩子,就是給你的,小旭那兒我還有呢,快拿著吧。”

老人此時像極了過年給心愛晚輩塞紅包的老人。

楊旭此時也投來感激的眼神,暗自示意其手下。

清宣看到楊旭的眼神再三思索,暗下決心“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激動接過散發白色光華的白玉,就在手碰到的一瞬間,白玉融入其體內,消失不見,清宣只覺得靈臺驟然清明,丹田火勢翻湧,各大靜脈中游走著道道霞光,他心中大喜,“突破了。”

隨即盤坐在地認真感悟起來。

清陽作為護道人也是趕緊跑來,對白色光影深深一揖,隨即站在清宣身旁,為其護道。

黎旦秋含笑點了點頭。

轉頭看向卞京文,微微欠身道:“多謝卞老出手為老身出手招魂。”

卞京文拱手道:“早就聽聞當年官方鐵娘子黎旦秋大名,對當年閣下在第一批天字號特殊小隊圍獵A級禁忌【死亡日報】之事十分敬仰,昨夜回去打聽,方知當時閣下捨生取義,在苦戰【死亡日記】之後,以身收容A級禁忌【血肉之花】更是欽佩至極,只是當年之事疑點重重,還請閣下解惑。”

黎旦秋擺了擺手:“卞老太抬舉老身了,只是關於當年隱秘,老身臨終之際,本來就是想與卞老談談。”

卞京文面色驚喜:“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