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大哥進來把姜嫻拖起來,頭上給她罩上一件外衣,將她推到船艙外的舢板上。
她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下了船,踩著一腳的溼泥,深一腳淺一腳的上了岸。
聽到那兄弟倆用方言跟接頭的人嘀咕了一陣,然後她又被人塞進了一輛麵包車的車後備箱。
在尾氣熏天、顛簸不住、又累又餓又怕中,姜嫻再次昏睡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是白天,有光線從後備箱的車屁股上漏進來,照的她眼睛刺痛。
她渴的厲害,一張臉已經乾的脫了皮,她吃力的用腳踢了好多下車裡的後葉夾板,沒有人理睬她。她嗚嗚嗚嗚的叫喚,終於從後座伸下來一隻手,摸到她的臉,將黑色膠皮揭開一點,往她嘴巴里塞了一根吸管。
是水。她貪婪的吸著,吸了幾大口後。
吸管被拽走了。
又很久沒有人理她。
等到天黑透的時候,後備箱的車門被開啟,有人把她拖了下去。她已經呈半昏迷狀態。
一個聲音道:“這樣下去她撐不到地方估計就嗝屁了。不能擱在後備箱裡了。給她換輛貨車。”
她被拖到一間簡陋的農房裡,扔到了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她的胳膊已經被捆的徹底麻木了,都沒有知覺了,腿上繩子打著八字,雖然可以走路,但是邁不開腿,只能小步走,走一會兒,就磨的腳腕火辣辣的疼。這個樣子,如何能逃的掉?
她伏在木板床上,嗚嗚咽咽的哭。
肖夏在哪裡?小凱知不知道姐姐被綁架了?
警察都去哪了?怎麼一路上連個攔路檢查的都沒有?只要掀開後備箱,就能看到她呀!
電視劇裡演的那些從天而降的救人情節,都是假的呀!沒有人來救她。
有個惡魔在前方等著她。
她已經感到離那個人越來越近了。
肖夏……她又哭,為什麼不聽他的話?為什麼非要貪戀那一片白色的沙灘,為什麼不等他一起去?可惜,再哭,時光也不會倒流。
她抽抽噎噎的,伏在木板床上,一會兒睡一會兒醒,快天亮的時候,又被人拖了出去。
這一次,上的是一輛貨車,車上堆滿泡麵箱子,她被扔在裡面的空地上,她爬到車廂邊,靠邊坐下,一路顛簸中,她知道車輛走的依舊不是大道,而是鄉間那種窄道兒。
這樣走走停停,過一天換一輛車,等到了雲緬邊境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
三天前。
趙誠拿著電話,臉上烏雲密佈。
林建一邊跟他打電話,一邊下意識抹了抹鬢角的冷汗。
“他應該是提前得了訊息跑的,跑路的時候找了個人打扮成他的樣子,開著他的車往東開,我的人以為他要走海路,就一路追。沒想到本人化妝成個老頭兒往南跑了。”
“周愷詭計多端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怎麼能這麼大意呢!他往南肯定是想從邊境線跑出去!”
“我知道。已經打申請要求雲南警方協同抓捕了。正式的逮捕令一下來,咱們的人就到那邊了。只是……”
“只是什麼?”
“肖夏在海西報警了。姜嫻…….她被周愷找的人綁架了……”
“你說什麼?”趙誠臉上的烏雲一下子變成了火燒雲。聲調都尖銳了許多。
“周愷應該是想挾持她一起出境。目前還不知道她走的海路還是陸路,範圍太大了,我們警力不夠,做不了地毯式排查……”
趙誠都氣笑了。
“天網都是擺設嗎?”他問林建。
林建只能實話實說:“他們走的路線都是監控盲區,姜嫻的身影最後出現的位置就是海西的私人海灘,出了海灘的監控區後,再也沒有找到她的蹤跡。”
做到了這個份上,就不是小蟊賊乾的事了。
他們沒這個本事。
趙誠冷靜了下來。
“你的人先把雷在行看好,明早紀委來領人,別出岔子。陳嵐嵐直接逮捕,我一會跟潘局打個電話,再催他一下。等明天的公告出來,李曉雅那兒肯定不敢輕舉妄動了。面上敢幫周愷的人不會再有,你再帶人去雲南把人救出來!”
“行。我抓緊安排一下。”
趙誠掛了電話,胃部一陣痙攣,他右手攥成拳頭,用力壓在胃部,吸著氣慢慢坐到座位上。
他提醒過姜嫻注意那個周愷。
還是沒躲過去。
一陣酸水從胸腔間湧上來,他深呼吸一口,又壓了回去。整個人像被火煎捲了的魚一樣,在椅子上慢慢彎了起來。
很久沒有發作過的胃痛,漸漸灼燒的整個後背都疼痛難忍。他喘不過氣來,蒼白著臉,冷汗一滴滴從鬢角落下來。
姜嫻,她不能再有事。
她要是再出事。
他會萬劫不復。
肖夏像個困獸一樣在室內走來走去。
已經報警超過二十四小時了,姜嫻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他不知道她在哪裡,也不知道她和什麼人在一起。周愷的手機號早就打不通了,據說已經跑了。任嘉給了他林建的電話,得到的答覆是:已經全力在搜捕周愷下落。
次日一早,重磅訊息來襲。
S省紀委監委釋出訊息:S大校長兼副書記雷在行涉嫌嚴重違紀違法依法被查。
字少事大,一時間,貀州的小道訊息滿天飛。
從青蘭到北埠,到東西兩城,到青蘿、梅墟、到梁谷、到丘博陵,五區四縣,所有教育系統的人都瞠目結舌,公安工商系統的人更是難以置信。李曉雅、雷在行、周愷這幾個人的名字,對很多人來說,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沒有人料到他們會倒臺。
雷在行被查,周愷逃匿,李曉雅雖然暫時沒有什麼訊息,但訊息靈通的人放話出來說,她也已經被全面監控了。
估計被請去喝茶只是時間問題。
貀州官場勢必天翻地覆,這幾個人如果倒臺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跟著落馬。
肖夏看著姜嫻手機上收到的那個未知號碼發來的資訊:倒計時,七十二小時。
他知道,這是周愷在給他下戰書。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現在,只剩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了。
他終於下定決心,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一個低沉磁性的男中音傳過來。
“喂,你好。”
肖夏對著話筒道:
“是我,肖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