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雙城
民警扛18斤氧氣瓶暴走救人 揚州刺史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入了蔡州境,就是小曹操平三郎的地盤了,高紹全連連警告月兒不能再作女兒態,也不得再稱呼自己公子,月兒幾次不小心說漏了嘴,都被好好一頓教訓,幾天來,漸漸也習慣了稱呼公子“當家的”了。
  “當家的,你不是說蔡州也是一等一的繁華嗎?”陳張氏倚靠著騾子車廂壁,指指點點稀稀疏疏的人群:“我看這蔡州遠不如咱江陵老家呢,你作什麼死非要到這兵荒馬亂的河南來?”“啊呸。”陳半仙嫌棄的看了看稀疏的行人:“我怎知道?想當年我來蔡州的時候,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不讓那淮南江南呢,那醉仙樓的小翠姐,那大長腿,白嫩的…”突然想起身邊還坐著自家的黃臉婆,一時說的興起的陳半仙立刻打住了話頭,“小翠姐?”陳張氏眯了眼:“當家的,原來你還有相好啊?”陳半仙自然不敢再搭腔,任由著陳張氏夾棍帶棒的一頓臭罵,憋屈的低著頭,裝模作樣的臨著字帖。
  進了小客棧,陳張氏還在數落著陳半仙,陳半仙急了,拍掉自家婆娘伸到眼前的手指頭,惱羞的道:“醉仙樓、醉仙樓,小翠姐、小翠姐,老子我就說了句漏風的話,你這婆娘喋喋不休到現在。”“呦,這位爺竟然知道醉仙樓。”客棧的掌櫃聽得客官的吵架聲,插嘴道:“那可是有些年份了。”陳張氏聽得有人竟然知道醉仙樓,立刻更是怒了,一拍櫃檯,罵道:“掌櫃的,那醉仙樓的小翠姐是個什麼騷狐狸?”掌櫃被滿壇醋味的陳張氏燻了個飽,聽到“騷狐狸”三字眼中又是一亮:“可不是嗎?騷狐狸騷狐狸,那醉仙樓多的是騷狐狸,小翠姐咱沒聽過,不過在那地方怕也是個騷狐狸。”
  火上澆油莫過於此,陳張氏聽得這句,立刻明白醉仙樓是什麼樣的地方,一把揪住陳半仙的耳朵,罵道:“你這沒出息的,啊?還去嫖?還去逛窯子?”陳半仙歪著腦袋,被陳張氏連帶出幾步,氣惱的道:“你這婆娘發的什麼瘋?都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老子我當年年輕氣盛,逛個窯子怎麼了?”“好啊,好啊,逛窯子還理直氣壯!”陳張氏擰著陳半仙的耳朵半拖半帶的拉上了樓。掌櫃看著彪悍的陳張氏,不由吐了吐舌頭,嘀咕道:“兄臺,老哥我對不起你…”
  蔡州自然不再是二十年前的蔡州,二十年前的蔡州單是附郭縣汝陽就有戶數九萬餘,號稱聚民四十萬,淮北第一州,而今的蔡州,經歷了連年大旱,又是流賊四起,天平七年更是被小曹操平三郎一舉攻破,如今這蔡州一沒官府,二無流賊,可謂是個極為奇怪的三不管地帶,不過也不需設什麼官府了,汝陽縣如今只剩下千餘戶人家,城牆盡毀,幾經屠戮之後,完全成了鬼域,行人稀少,人丁凋零,偌大的蔡州城也就剩下這個小小的破敗客棧了。
  “老太婆,你這下手可真重啊。”陳半仙揉著自己的耳朵,剛剛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為自己耳朵被這賊婆娘給揪掉了,如今一陣陣疼痛讓他不斷倒吸涼氣,“哼哼。”陳張氏賭氣坐在床頭:“看你以後還敢去逛窯子?”“不敢不敢。”陳半仙打躬作揖,心裡在苦笑,幸好我還沒真的逛過窯子,不然還不被你給撕了?蔡州他不是第一次來了,十歲那年,父親是為蔡州知府,當時還需跟隨父親讀書的他隨父一起來了蔡州,在蔡州雖然只呆了一年,不過他從小記性就不錯,這些蔡州當年有些名氣的地方,他雖沒去過,也曾聽過父親的那些同僚閒聊過。
  這些時日來,高紹全的眼睛也漸漸的好了起來,雖還不能看書,不過至少可以大致分辨輪廓了,模模糊糊,非明非暗,卻也足以讓他歡呼雀躍、眼淚橫流了。
  次日一早,高紹全和月兒又向上蔡行進,上蔡地處陳州與蔡州交界,因是小曹操腹內,官軍與流賊並未交戰,反而一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只是時不時有大隊流賊向西進發,略一打聽才知官軍如今正向亳州、潁州進發,包括天子親衛左右威衛在內的十餘萬府兵在兩個月間相繼收復了宋、單等州,各路流賊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在連戰皆北的局面下,亳州、潁州也完全暴露在官軍兵鋒之下,如今連小曹操平三郎都已是岌岌可危。
  “公子,朝廷形勢大好啊。”月兒看了看行色匆匆的流賊,衣冠不整,甚至很多隻有些木棍、竹竿而已,且士氣明顯很是不振:“這樣的流賊,別說是天子親軍了,怕是連地方衛所軍都能一鼓而下。”高紹全輕輕嘆氣,他的想法與月兒並不相同,相反的,如今的他並不看好二叔的剿賊之策,本來二叔是打算文武並用,先禮後兵,同時逐漸加強封鎖,漸漸把流賊封死在中原四戰之地,然而因為自己被劫之事,二叔一股邪火難壓,再加上皇帝連連催戰,高元提前發動,如今勢如破竹,看起來的確是一片形勢大好,然而,高紹全低語道:“流賊本是流民,朝廷與流賊交戰必糜爛一地,一地百姓就活不下去,有心人事一經煽動,流民轉瞬就成流賊,若不從根本上治理,則賊越打越多,官兵則越來越少,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天下遍地是流賊,那時候江山易主也是必然了。
  高元也在發愁,二個月前,侄兒被劫,他出離的憤怒,皇帝又三番五次催戰,不得已之下,他只得提前攻略河南,河南乃京畿重地,河南平則河洛安,無論如何盤踞在亳州、潁州、蔡州、陳州等地的小曹操平三郎都是他必須消滅的,然而,這兩個月來,戰事不管如何順利,小曹操兵力非但未減,反而因為大批被擊潰的流賊歸順,如今他手中的軍隊已然暴漲至四十餘萬,要知道這四十餘萬可不同於大野澤中的劉百戶的四十萬,劉百戶軍中老弱婦孺甚多,雖聚眾四十萬,實則能戰之兵不過老營的十萬之眾,即使加上那些歸順於他的流賊,兵力也不過十五萬而已,而今,他徐海等地要面對的是小曹操手中真正的四十萬流賊。
  四十萬流賊啊!每每想到這裡,高元就感覺一陣陣頭疼,他如今掌握淮南軍權,兵力號稱二十萬,然而山東亂匪橫行,就已牽制了他徐海兩州的五萬軍隊,駐防淮南各地,震懾不服也需要五萬軍隊,真正可以一戰之軍不過十萬之數,而今那大野澤的劉百戶似乎也有新的動向,正在向密州、登萊運動,看動向明顯是要威脅他的腹內海州,牽制他的兵力。
  如今的宋州知府衙門已是欽差行轅,衙門左右兩側各有帥旗迎風招展,其一為欽差剿匪大臣兵部尚書南夏侯高,另一面則為總督河南、河北、山東三省軍務,威風八面,讓人看得不由暗生敬畏,在後堂休息的高元、何炯二人卻並不輕鬆,“穆之兄,果然如你我所料啊…”何炯長嘆:“這兩月來,看似捷報頻傳,實則是賊越剿越多。”高元皺著眉看著三省形勢圖,代表朝廷的綠色相較於兩月之前的確大幅擴充套件,淮河南北流賊幾乎是全部被趕到河南之地,只是…那些流賊手中的兵馬卻也是在急劇膨脹,小曹操平三郎的軍隊從二十萬暴增到四十餘萬,且還有不少小股流賊正與之合併,山東的劉百戶等人也在漸漸靠攏,單是劉百戶裹挾的可戰之兵也已有二十萬,只有河北,尚是仍然紛亂的局面,高元輕嘆:“捉襟見肘啊,河南河北流賊百萬,且還在不斷裹挾民眾為賊,我們的二十萬軍隊根本就是處處受制。”他來回踱步,眉頭緊皺,一陣陣嘆氣:“若是陛下多給我點時間,哪怕就是三年,我也能還三省一個郎朗青天,可惜皇上太急了。”“皇上也沒辦法。”何炯皺眉,有些話不能亂說,有些牢騷不能亂髮,特別是身處天子親衛大營之內:“遼東的契丹不會給我們這麼多時間,若是陛下再無所作為,契丹一旦兵臨燕山腳下,勢必會好好利用三省紛亂的局面,到時候糜爛的就不是三省之地了。”
  “我知,我知,啟明兄。”高元擺擺手:“有些話我們做臣子的不能說,不過,啟明兄,你覺得這局面可有解決之策?”何炯愣然,不過他迅速反應過來,看向如今亂象並生的河北之地,河北自古乃四戰之地,北控燕山,南臨黃河,西有太行天險,實則為南臨中原,勢壓河南山東之鎖鑰,“啟明兄可是與我不謀而合?”高元一笑,他早就在打河北的主意了,然而卻一直缺少一個契機,此番對河南用兵本是他應有之義,只是山東劉百戶等人的動向大大出乎他所料,本意在招撫山東亂匪,如今卻不得不嚴加防備了,這時候,本因是最後處理的河北反而要大大提前了。
  “穆之兄,此計雖險,不過行之有效,一旦成功,則河南山東之賊立刻被割裂,只是…”何炯有些猶豫:“那樣戰亂的河北,朝中哪位大臣敢去招撫?”高元輕笑一聲:“啟明兄可不就是河間府人士?”河間何氏,也是河北的望族,雖不及趙郡李氏、博陵、清河二崔,在河北一帶還是深孚眾望的,況且自前朝以來,何炯一家數代為官,官至部堂九卿的也不少見,何炯多年為官,官至御史臺掌印,在朝為官期間也多有惠政於河北,因此不管是人望還是地位來說,他都是招撫河北的最好人選,只是…此行兇險萬分,高元也有些猶豫:“啟明兄,九死一生,若是啟明兄不願,那也就算了…”
  何炯一笑,他知道老友的性格如此,先計較於國之利益,後計較個人得失,他倒也沒覺得不快,只是笑罵道:“剛一提到河北,就知你這老小子打我的主意,不過我蒙朝廷聖恩,縱是一死又如何?這趟老夫自去就是。”高元聞言,倒也沒有喜形於色,而是恭恭敬敬的抱拳大禮:“啟明兄,我代天下人向你拜謝了,你且放心,若你但有不測,汝之子女我必待之如親生,汝之父母我必奉養終生。”高元重諾,一向一字千金,此話一出,必是遵守一生,何炯一笑,心安了許多,擺擺手倒:“只是我那傻閨女好似一顆心全在你那侄兒身上了,若是賢侄平安歸來,還要靠穆之兄多多牽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