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凌雲受的傷不僅僅只在腿上。

那棵被水流衝過來的大樹直接砸在了她的頭上,背上,已經腿上,她後腦勺的傷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雖然只是一個血腫,但是顏凌雲隱約可以摸到一些硬碎片,可能是碎裂的頭骨,也可能是撞擊她的碎木塊。

顏凌雲嘗試過用力將這塊碎片擠出來,奈何她頭上的血腫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產生劇痛,以至於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沒什麼力氣的靠坐在草垛上,呼吸非常的沉重,她的臉色蒼白難看,隱約還泛著淡淡的青灰,但凡有人瞧見她這幅模樣,立刻就能發現,她這一次,真的傷的很重。

顏凌雲很瞭解賀洛初,他心思細膩,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傷的很重,他多半會因為這件事情愧疚,或許還會影響他現在的判斷,所以顏凌雲在醒過來的那個瞬間,就決定隱瞞自己的傷情。

賀洛初離開不久,就因為不放心顏凌雲,撿了一堆可以做燃料的枯枝樹葉就趕忙回來了。

洞穴中灰暗,什麼都瞧不見,只能依稀看到裡頭有個人影,以及耳畔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賀洛初前腳踏進洞穴,後腳,顏凌雲的呼吸就消失在了耳邊,他知道,顏凌雲看不清自己,已經開始警戒:“是我!”

顏凌雲立刻就鬆了一口氣:“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裡面太黑了,我撿了一點柴火回來,我先把火點上,你也能先把衣服烘烤一下,一直穿著溼噠噠的衣服,容易著涼!”賀洛初一邊說著,一邊將懷裡的柴火放在顏凌雲的面前。

顏凌雲藉著外頭一點點的微弱的月光,看著面前的賀洛初,隨後說道:“我的火摺子泡水了,如今怕是不好用了!”

“沒關係,可以點燃的!”賀洛初一邊說著,一邊蹲在她的身邊,將柴火架成一個火堆的樣子。

顏凌雲就那麼看著,這個昔日尊貴無比的賀洛初,蹲在地上,一邊用用木頭和枯草引火,一邊低著頭輕輕的吹著冒起了火星子的枯草。

“沒想到,我們的太子殿下,竟然還會做這個呢!”顏凌雲看著他成功點燃火堆,有些驚訝。

“這是常識!”賀洛初藉著火光看向顏凌雲。

她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依舊對著自己笑著,賀洛初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隨後看向她,低聲問道:“你還好嗎?”

顏凌雲先是一愣,隨後笑了笑:“當然,只是你剛才正骨的手法差了點,實在是太疼了!”

賀洛初下意識的覺得,顏凌雲在撒謊,但是當他看著面前滿臉笑意的顏凌雲,猶豫許久,最後,並沒有拆穿他,只是說道:“我等會兒在外面也點一個火堆,說不定,他們來找我們的時候,可以發現煙,到時候順著煙的方向來找我們!”

顏凌雲強撐著有些眩暈的頭,應了一聲:“就放在山洞門口吧,還能驅趕野獸!”

“好!”賀洛初點好火堆以後,拍了拍身上的沾著的雜草,隨後看向顏凌雲,“我出去找點吃的,你也正好把衣服烤一烤,這樣才不容易著涼!”

“知道了!”顏凌雲看著賀洛初,點了點頭。

賀洛初給自己紮了一個火把,隨後又一次走了出去。

賀洛初一走,顏凌雲便癱軟了身子,她就那麼躺在那裡歇了許久,才緩過勁兒來,脫了衣服放在火堆前烘烤。

若是這個時候,賀洛初回來,便能發現,顏凌雲的背後有一整片看起來非常可怖的淤青,有些地方還破了皮,上頭染著一塊有一塊的血汙。

春天的叢林裡,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食用的果子,賀洛初在那裡找了一圈,最後只在一片荊棘中找到一片還有些發青的地果。

賀洛初撿起地果咬了一口,尚未成熟的地果酸澀難吃,光是咬上一口,就酸的他變了臉色,可是大晚上的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獵殺,沒辦法,賀洛初最終還是摘了一兜子的地果回去。

坐在草垛上閉目養神的顏凌雲,突然聽到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她立刻起身拿回自己正掛在一旁烘烤的衣服,卻不小心碰到骨頭折斷的地方,疼的她猛哼了一聲。

聽到聲音的賀洛初心中焦急,立刻衝了進來,卻不想竟然瞧見了顏凌雲赤裸的後背。

賀洛初立刻轉身,並且本能的閉起了眼睛。

顏凌雲迅速穿好衣服,在確認自己沒有半點不雅觀的情況下,才開口道:“可以進來了!”

許久,顏凌雲才聽到賀洛初的腳步聲,她回過頭去,便瞧見他向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手裡還零散的抱著些柴火:“可是找到什麼吃的了?”

“荒郊野嶺的,什麼都沒有,只找到一些還沒有成熟的地果!。”賀洛初有些挫敗的將地果放下,“夜色太暗了,也沒能找到什麼動物,等天亮了,我去抓些可以吃的獵物來,現在只能委屈你吃這個地果填填肚子了。”

顏凌雲看著賀洛初頭上的枯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她不論什麼時候看到的賀洛初,總是衣著得體,渾身上下都顯露著規矩,有時候總覺得他瞧著很死板,也非常的無趣。

可是如今,賀洛初就這麼灰頭土臉的站在自己面前,他不僅頭上和身上都有枯葉,就連衣服上,都有被樹杈劃破的痕跡,怎麼瞧這麼狼狽。

賀洛初看著顏凌雲一副憋笑的樣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反倒率先笑了一聲:“你若是想笑就笑吧,一直憋著,別到時候把自己憋壞了。”

顏凌雲一時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你說,要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看到你這副模樣,得多心疼啊!”

“只是形容狼狽了一些,有什麼可心疼的。”賀洛初說著,“自從那一年出事以後,硯塵就跟在我身邊,每日裡幾乎寸步不離,我鮮少能遇到這樣的事情,如今遇到了,倒也有些意思,人生總要有些不一樣的經歷!”

顏凌雲看著面前的賀洛初,低聲笑了笑:“殿下倒是想得開!”

“倒也沒有什麼想不想的!”賀洛初看向顏凌雲,“你們在邊境打仗,像今日這樣的事情,想必遇到的不少吧!”

顏凌雲頓了頓,隨後看向自己的腿:“倒也不是,大多時候,我們也都有事先準備,不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絕境,如果被算計了,最多也只是狼狽逃亡,傷成這個樣子,也是第一次!”

賀洛初聽著顏凌雲的這番話,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腿上:“是我的錯,今日若不是我非要下去,也就不會在遇到大水的時候被沖走,我若不被沖走,你的腿也就不會傷成這個樣子!”

“若是什麼事情都非要爭對錯,那每一日,都光在那裡爭執了!”顏凌雲一邊說著,一邊撿起一顆紅了一半的地果塞進嘴裡。

地果酸的厲害,光是咬一口,顏凌便覺得自己的牙口都要倒了:“嘶,真酸啊!”

賀洛初看著面前的顏凌雲,低低的笑了一聲:“凡事不論是否爭執,總是有對錯的!”

“不就是個骨頭嘛,斷了就斷了唄,又不是長不好了。”顏凌雲挑眉,滿臉的不在乎,“我的肋骨都不知道斷過幾根了,現在不都還是好好的嗎?不過,今日這水,實在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