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二十九號街。

顧餚站在長巷巷口,充滿警惕的環視周圍,他緊了緊揹包的肩帶,復又拉低帽簷,隨後抬腳走進旁邊的一家麵館。

他坐在角落點了一碗清湯麵,然後便盯著巷子裡來來往往的行人。

似是在尋人,少年吃著碗裡的面,眼睛卻沒有從巷口離開。

堪堪吃了幾口,他的光腦收到一條新訊息。

“我已經到了,你在哪裡?”

顧餚加快速度,幾口嗦完面,然後便在桌子旁邊放下星幣。

“客人走好,歡迎下次光臨。”老闆笑容和藹,讓人看上去很面善。

麵館的地理位置很好,處在人來人往最顯眼的地方,但是進麵館吃麵的人卻很少,只偶爾進來兩三個人。

少年衝著老闆擺了擺手,便一頭扎進了人堆裡。

巷子兩邊堆滿了機械廢品和生活垃圾,隱隱散發著腐爛的味道。

顧餚皺緊眉頭,顯然感到不適。

一路上,迎面與各色各樣的人擦肩而過,他集中精力注意著身邊的人。

揹包過於顯眼,顧餚重新將其背在胸前。

在他整理帽簷的那一瞬間,大概有十幾道視線投在他的身上,可當他壓低帽子整理好後,放下手,那些視線全都消失了。

他根據對方提供的地圖,左拐右拐找到了見面點。

期間還是沒有躲過心懷不軌的人,他大大小小打倒或打暈的人就有二十幾個,還甩開了十幾個。

他站在交易點的門前,門口兩邊整齊的擺放著幾個花盆。

花兒開得正好,給這灰暗單調的街道增添了一抹豔麗的色彩。

顧餚抬頭看了一眼店鋪的名字:

“新欣人工義肢”

他喚了幾聲,敲一敲門,沒人應,便推門而入。

東城二十九號街,是幻星最混亂的地方。

它就位於雲臺之下,在所有裝橫華麗建築的最下面。

一道長達數公里的高臺,高臺之上是幻星最豪華的星海酒店,高臺之下便為二十九號街。

二十九號街的長度同星海酒店的長度一樣,寬度卻不及星海酒店佔地面積的一半。

街道的兩旁,皆排列著一棟棟緊密相連、高聳入雲的居民樓,居民樓後又是數不勝數的平樓房,其中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小巷,很是擁擠。

但就是這麼個狹小的地方,卻居住了幻星總人口的七分之一。

這裡的居民,大多是平民,狩獵者,拾荒者、眾多底層職業人員以及流浪者。

在這裡居住的人,基本上都是過著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縱觀二十九號街區,環境髒亂,治安混亂,人更亂。

想要在這競爭力比其他地方更加殘酷的環境下生存,很少有人還存有善良。

他們都說,二十九號街與星海酒店之間的高臺,是一條貧窮無法跨越富有的鴻溝。

高臺之上是天堂,高臺之下是地獄,兩者形成了強烈鮮明的對比。

顧餚走進小店,開門的那一刻,門後的風鈴便叮叮咚咚響了起來。

“有人嗎?”顧餚走進屋內,環顧一圈,卻沒有發現人,只有一個小型機器人和牆角的攝像頭。

顧餚試著和小機器人交流,卻發現它根本沒有設定語言交流模式,只能作罷。

“你好,有人嗎?我是來送‘加肥咖啡’的帶貨小哥。”

依舊沒有人回答,顧餚輕微的放鬆片刻。他看著貨架上擺放著的義肢產品,忍不住讚歎。

他識貨,知道貨架上的東西都價值不菲。

他彎下腰,看著櫥櫃裡的義肢,銀色的機械手臂被點綴著黃金和碎珠,或者是其他的裝飾品。

這時身後傳來了聲音,顧餚一瞬間身體緊繃。

“來的人還是一個小朋友?”

顧餚轉過身去,看到從裡間走出來一位穿著性感,長相嫵媚的女人。

玉潭吸了一口煙,“怎麼,你們‘午’沒有人了?派你這個小朋友來?”

她似嘲笑一聲,吐出煙霧,那雙眼睛隱藏在煙霧中晦暗不明,“長得還不錯,可惜了。”

顧餚沒有聽見對方最後的一句話,他拉緊心裡的那根弦,“公平交易,我來就也可以了。”

“有點膽量。”她熄滅手中的菸頭,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顧餚的跟前,眼中帶著媚意,聲音裡透著一絲蠱惑,“貨呢,小朋友?”

“就在揹包裡,”顧餚看著對方露出懷疑的表情,他下意識放輕聲音。“沒錢買空間收納器,而且裝扮越普通,越少有人注意。”

玉潭看著對方乾乾淨淨的手和脖子,除了一個破舊的光腦,便沒有其他裝置。

“呵,是嘛?是挺安全的。那就給我吧。”她伸出白皙的手,顧餚趁著她不注意偷偷多看了一眼。

“那我們要的東西呢?”

玉潭沒說話,只是向對方扔了一枚空間戒。顧餚接過後用精神力檢視了一番,確保是所要的東西,才將揹包卸下交給對方。

“那就慶祝交易成功。”少年爽朗一笑,露出虎牙,便戴上帽子準備離開。

“等等,我可沒說讓你離開。”

玉潭話必,小小的義肢店鋪裡瞬間出現了一大幫黑衣人。

“玉老闆什麼意思?我們的合同上可沒有這一條。”顧餚詫異的看著玉潭,不理解對方什麼意思。

“這就要去問問你們的當家人了。

我們做了這麼多筆生意,可那一次不是我們吃虧。

連我都親自出馬了,你們的老闆卻一次都沒有出來過,一年多了連面都沒見過。”

玉潭頓了頓,把玩著手中的電子煙桿。

“這可並不像是公平的交易。

今天,你和貨物,我都要留下。

我已經給你們組織發去了訊息,一天過後,要是你們的老闆還不出現~”

玉潭輕笑一聲,“那他們就準備替你收屍吧。”

顧餚笑著,臉上完全沒有一絲緊張的表情,只是說了一句毫無相關的話,

“聽說玉老闆曾經是豪門千金?”

“是,那又如何?

都已經過去了,不值再提。”玉潭復又點燃香菸,輕輕的吸了一口,她歪著頭看著少年,微卷長髮隨著她的動作散在一邊。

“但我剛剛注意到,玉老闆的指腹多處有厚厚的老繭。可不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玉潭放下手裡的煙,正過身體,“原本打算不那麼著急的,但是你現在讓我很不開心。”

她表情變得冷酷起來,空氣那一瞬間突然黏稠了不少。

顧餚只覺肩頭一重,彷彿有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

玉潭轉過身去,背對著黑衣人們抬了下手。

隨後便扭著細腰向裡間的方向走去。

“玉老闆,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

女人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少年,一隻手抱在胸前。“死到臨頭,還有什麼話要說?

如果是遺言,那就算了。我不會帶給你的老闆。”

“那倒不是遺言,而且我並不覺得今天我會載在這裡。

我只是想說,玉老闆,人不可過於貪心。

你在我們‘午’獲得了多少利益,到底是誰虧的更多,我們‘午’也不深究了。

我們老闆原本是誠心想和你做朋友,但你暗地裡處置了我們的人,這可不是朋友之間的交情。

所以我們老闆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吃相實在難看’。

還有我忘了告訴你,揹包裡的貨可是假的。

好了再見,不想陪你聊天了。”

玉潭聽此,快速的翻看揹包裡的東西,隨即,變得憤怒起來,領域完全外放。

顧餚及房間裡所有的黑衣人“刷”的一下跪倒在地。

玉潭死死地盯著少年,掏出鐳射槍就向對方射去,可下一瞬間,少年憑空消失不見。

玉潭額頭青筋暴起,快速召集組織裡的所有人,狠狠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個無人的衚衕裡,突然出現一個少年。

顧餚一口血吐了出來,緩了兩口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壓住劇烈跳動的心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全身都痛得厲害,已經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嚇死他了,還以為今天玩完了。

玉潭的領域壓得他差點喘不過氣,內臟應該是受傷了。

他用手胡亂抹乾淨嘴角殘留的血,要不是他提前在赴約之前,在這個死衚衕裡,安放了一個傳送通道。

要不然,今天他就凶多吉少了。

他快速的換了一身衣服,扯下臉上的小型變容器,取下手腕上的光腦,同換下的衣服一起扔進了旁邊垃圾桶裡。

走出衚衕沒多久,他餘光就看到黑衣人的身影。

他穩住發軟的雙腿,努力挺直身體,換了一種走路姿勢,與迎面而來的黑衣人擦肩而過。

回到二十九號街主幹道,顧餚快速坐上路邊一輛不起眼的懸浮車,最終離開。

顧餚看著車內的人,忍不住抱怨,“老闆,下次這種情況換一個人來吧!我實力不如其他哥哥姐姐,我就偵察能力強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還不是為了讓你積累經驗。”

少年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不過碰到領域級的強者,我真的害怕極了。

好在玉潭她輕視了我,一開始就沒有對我警戒。”

顧餚接過男人給的藥劑,喝下緩了一會兒,胸口不再感到疼痛,他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不過我又發現一個新東西。

玉家現在的大小姐不是正牌貨。大家都知道,玉家一直都是以格鬥強悍而立足於軍中,玉家人沒有哪一個不習武的。

上星期我碰到玉家那位,注意了一下,那人的雙手柔潤細膩,不像是長年訓練的人,而玉潭的手卻處處充滿老繭。”

少年頭靠在坐背上,長嘆一聲,“老闆,你們貴圈也太複雜了。

不過,這種頂替身份的做法,也太容易讓人懷疑了吧,怎麼就沒有玉家人發現呢?”

老闆沒有說話,他處理著手中的公務。

突然他似乎察覺了什麼,向窗外的一棟大樓看去,隨即又輕又快的勾唇一笑。

惹得一旁的顧餚頻頻觀看,嘀咕著他完成任務男人都不對他笑,看著窗外竟然還笑了。

顧餚:不用管我啦,反正我的心也是碎的。

溫晏看著眼前飛過的懸浮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她絕對在某個地方看過。

思考了一會兒,但記憶太過模糊,完全想不起來。

季越然看向她,望向已經成了一個小黑點的懸浮車,“怎麼了?”

“無事。”溫晏搖了搖頭,關上窗戶,回到房間。

兩個小時前,除了溫晏,幾個小孩子都想出去玩,但是沒有監護人,也不能去很遠的地方。

於是大家最終決定去市中心的機電遊樂場,幾位溫家死士在暗地裡跟隨保護。

沈畫斕和溫枕衍正玩的不亦樂乎,操控著遊戲角色擊殺著變異獸,兩人暗暗較勁,擊殺資料都在飛速增長。

而宋微無卻沉迷上了房間內擺設的機甲玩具模型,時不時拍個照,在星網上搜尋到後購買下單。

季越然同溫晏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玩遊戲的兩人。

溫晏不太喜歡玩遊戲,她覺得很浪費時間。

要不是溫枕衍纏著她要一起玩,她是碰都不會碰一下的。

不過溫晏對一款全民機甲遊戲很感興趣,但是因為年齡限制,十二週歲以下孩童不被允許使用。

每個遊戲都需要繫結終端,還要進行好幾次生物識別。

想要繫結長輩的終端是完全不可能的,終端具有非常嚴密的保護程式,其他人根本就不能登陸;也不能修改資料,只有政府才可以更改。

不過這些對於驚蟄來說,簡直就是小問題。

臨近天黑,溫晏一行人才將溫枕衍送回家,隨後再回了學校。

雖然溫枕衍很捨不得幾人離開,畢竟他的黑暗童話故事還沒有給沈畫斕講完,但最終還是聽了溫晏的話。

二十九號街。

搜尋了幾個小時沒有結果,玉潭煩躁的看著地上的衣服。

一時不知道是該佩服對方高明,還是該嘲笑自己蠢笨。

當初處置幾個“午”的成員時,她就料想到會有今日。

只是沒想到“午”的幕後人動作這麼快,如此迅速不再與她合作。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還沒有透過組織的考核,她的處境非常被動。

今天的貨其實是真的,只是當時設定了障眼法,顧餚又故意刺激她。

之後她才明白對方的意思,看著手中的晶片,心裡面五味雜陳。

這個幫助,她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