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下,兩個堪比男模的男人面對面站著,
一個溫和儒雅,謙謙君子。
一個清冷似冷月,寬容平等,卻從未降臨人間。
良久,謙謙君子先打破了沉寂,“你不覺得,你太卑鄙了嗎?”
“卑鄙?”冷月嗤笑,猛然墜落了人間,“除了她,我都不在乎。”
“你不覺得,這對她是傷害嗎?她什麼都不知道。”羅思慕極不甘心。
認識了十多年,穆溫延是認真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正因為這樣,才會更不甘心。
起初,聽到那句溫延後,羅思慕只覺得自己輸了一點,可直至從那個溫馨的房間出來,他才明白,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公平競爭。
穆溫延淡淡道,“羅思慕,別在我面前提傷害,因為……”
“你會無地自容。”
“你總是這樣的性子。”羅思慕譏諷道,“對什麼都勢在必得。你有沒有想過,淑怡……”
更荒唐了。
“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提起了陳家。”穆溫延冷冷看著他,想要點燃一支菸,又想起已經戒掉了,於是悻悻收手。
“你只看到了她的某一面,為之欣賞,便想要讓那株花生在自己的花瓶。可你未曾想過,她願不願。”
“你只知道提起另一個女人來敲打我,卻不知那人曾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你的妹妹,又是如何羞辱她。”
“你知道她性子好,不會計較。可你沒想過,即便再堅硬的心房,也不過是柔軟的血肉,都會被利刃割開口子。”
“成為她的底氣,不是在背後叫囂著,讓另一個追求者望而卻步。而是,要先做好你該做的事,這才是追求者的本分。”
“你連這點都做不到,又何必要求我。”
羅思慕啞然。
他是很無趣的性格,從未和人紅過臉,即便是總暗諷羅家的陳淑怡,他都會端正好做哥哥的本分。
過去總是被父親點評沒什麼氣性,可現在突然想爭一爭了。
“穆溫延,你憑什麼覺得,我不可以。”
待羅思慕整理好思緒,認定他的感情時。
回應他的,只剩下一地月色。
是了。
他被輕視到,連做個競爭對手都不合格。
穆溫延,你就這麼自信嗎?
羅思慕拿起大衣口袋裡的一片梅花殘瓣,眼底的溫度一寸寸消逝了。
……
“詩詩,別睡懶覺了。”
除夕一大早,秋蘅敲門的聲音把葉詩雯從夢境里拉回。
葉詩雯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把頭埋在枕頭下,當了幾秒鐘鴕鳥。
太尷尬了。
昨晚,她竟然夢到了溫延。
夢境是個大融合,現實的背景,他穿著隕日的衣服,她亦是打扮成神女的模樣,遙遙相望。
直到羅思慕從梅園中出現,笑著和她問好。她才剛剛應了聲。畫面就一秒鐘切換到了少女動漫場景。她被人禁錮在懷裡,動彈不得,小臉紅透了,迷濛地睜著眼看他。
男人卻笑得惡劣。
“詩詩,我給你送了禮物。”
羅思慕越走越近,他的擁抱卻越來越用力,低越來越低,滾燙的呼吸灼熱著她的脖頸。
“什,什麼……?”
“小乖,你……要不要,拆開看看?”
她驚得差點彈起來。
畫面一轉,她卻被人按在鏡子前,和電視劇裡被男妖精蠱惑的純真少女一樣,一點點軟了骨頭。
“拆開……拆哪裡……”
她躍躍欲試。
好在秋蘅敲門敲得及時,不然,她可能要在夢境里長大了。
葉詩雯緩了一會才出來。
秋蘅正在廚房準備早餐,一邊回頭看葉景換的衣服,“這件不行,再去換件吧,穿厚點。”
葉景應著,回頭衝葉詩雯攤攤手,小聲問,“一會和我們一起去看枝萄嗎?”
葉詩雯還沒睡醒,很懵的搖了搖頭。
葉景理解地點點頭,“不去也好,那我和你媽就早點去,去完早點回來吃飯。”
“好。”
葉詩雯和秋蘅打了個招呼,就暈乎乎的去衛生間了。
臉上的紅已經下去了,心上的紅才剛剛暈染開。
不是吧,她才多大,才剛看了點什麼,就開始想入非非了,未免太危險了。
洗完臉,葉詩雯勉強清醒。
葉景已經換好了衣服,正站在玄關處,不知道在看什麼。
葉詩雯走過去,“怎麼啦?”
象棋惦記著下樓,圍著葉景轉來轉去。
葉景表情古怪的回頭。
葉詩雯這才看到被他身子遮擋的各種糖果
客廳裡堆放了不少東西,糖果水果禮盒、手辦玩偶、還有一個暗紅色的禮盒,包裝考究,看不出是什麼。
葉詩雯咂咂嘴,酸溜溜地開口“這麼浪漫了嗎?”
葉景的目光在葉詩雯身上停留幾秒,逐漸變得戲謔。
葉詩雯察覺不對,下意識向前兩步。
卻見葉景慢條斯理地從禮盒裡拿出了一副摺疊整齊的對聯。
葉景手一抖,對聯完全展開。
瀟灑的字跡淋漓展現。
“願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
那這些東西是......
電光火石般的,葉詩雯的腦海裡快速跳出了一個名字。
手機,她迅速回身想去找手機。
葉景咳了聲,“詩詩,你知道這是誰送來的嗎?”
大腦自動遮蔽了幾個詞。
葉詩雯急衝衝地換鞋,往樓下跑。
“我出去一下。”
“馬上要吃飯了,去哪呢?”秋蘅喊道。
“我去遛遛象棋,馬上回來。”
象棋蹦蹦跳跳地下樓,牽引繩鬆鬆垮垮地掛在手腕上。
小狗是快樂的。
心跳是躍動的。
有些事她急需確認。或許,她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需要一個釋放出來的機會。
恰好這次,那個機會來了。
昨日夜裡突然飄起了雪花,下了幾個小時,地上留下了一層朦朧的白。
葉詩雯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落在鼻尖上的雪花感受到身體的溫度,變成了一個小水滴,涼涼的,溼溼的,一路流淌到了心裡。
“你冷不冷呀。”葉詩雯低頭揉了揉象棋的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下來。
看到春聯的那一瞬無疑是激動的,聯想到了他所說的禮物,也確定了他尋問地址的理由。
他用得不是快遞,是自己,親自送貨上門。
只是,他人呢?
她有好多話想問問的。
小狗不會給出回應,只會整個烏黑的眼睛無辜地看著她。
葉詩雯吸了吸鼻子,起身,順手整理了大衣。
方才跑得太著急,隨手抓了件外套,釦子都扣錯位了,皺巴巴的堆成了一團。
手卻在這一會被凍得扣不好大衣上的牛角扣,葉詩雯卻執拗的與之較上勁。
明知道這樣不行,還是賭氣似的非要把釦子往裡擠,物極必反,惱得她差點用力過猛扯下釦子。
“和釦子置什麼氣呢?”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冷不丁地,葉詩雯被嚇了一跳,險些沒站穩,被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肩膀。
回頭,是一雙盛滿了笑意的深情眼。明晃晃地籠罩著他。
“溫溫溫……溫延?!”
那人無奈地嘆了聲,“怎麼見到我總是這種反應。”
葉詩雯揪著他大衣邊角,腹稿打了不少,如今卻說不出一句話。
“傻掉了?”
他卻自然到,好像沒有一處空白,和以往一樣,和做鄰居時一樣,和電視劇裡的一樣,和夢境裡的一樣。
“怎麼不穿厚點?”
說話間,他已經自然地給她扣好了紐扣。
她的手攥著他的大衣衣襟,那麼用力,他的手指偶爾會觸碰到她的手指,冰冰涼涼,不是記憶裡的溫度,好像和雪天融為了一體。
葉詩雯下意識打了一個哆嗦,不是因為冷。
她沒抬頭,長劉海自然垂下,剛好遮住了表情。來人卻能憑藉身高優勢窺探到一點點她的模樣。
那雙長睫弱不禁風般的顫啊顫,羽毛一樣的在他心裡一次次劃過,還帶著電流感。
癢,很癢,癢在心裡。
有雪花落在了她睫毛上又快速暈開,微微的水光,隨著顫抖一點點的抖動著,蜷縮在那個捲翹的弧度裡,實在是惹人心疼。
他們站的格外靠近,近到葉詩雯可以聽到這個人的心跳。
又或者這本來就是她自己的心跳,那樣劇烈,又那樣真實。
“這位小姐,你再不放開,我怎麼把外套披在你身上。”
“又或者,你想來我懷裡躲躲?”
轟——
心中驟然劃過一道驚雷。
到底只是個最強王者,電視劇情節也只能在腦補,真到了寫實環節,又開始節節敗退,“我,我哪有……”
象棋也不認識,圍著兩人打轉。
穆溫延笑了聲,“怎麼會出來?”
她咬咬牙,不甘示弱,“你怎麼會來?”
試探了太久,那扇窗戶早已搖搖欲墜,他們都透過了那薄薄的窗戶紙,看到了對方的影子。
只差一點點。
“想給你送春聯。”他答。
驟然失望。
葉詩雯哦了聲,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卻見他又笑。
“還想對你說新年快樂。”
“今天是除夕。”她糾正。
“我知道,”穆溫延驀地笑了。
他像是廟宇裡高高在上毫無溫度的神明,某一瞬,有了凡心,從高臺墜落,去擁抱他的信徒。
“但我好像,一直差一句回應。”
“什麼?”葉詩雯突然發覺,她好像真的有點遲鈍,不然怎麼會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呢。
“等你回來。”
“詩詩,我等不及的。”
“所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