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書衡可還記得，某人信誓旦旦在耳邊誇讚著他的月光，清新脫俗，純粹無瑕，像吹了一夜風的茉莉，秋日的芙蓉，和偶然瞥見的曇花。
他的印象也是。
林妹妹可不像是會來這種地方的樣子，那麼乖，咳，還那麼無趣。
“陪朋友一起來的。”葉詩雯忍不住試探，“還記得嗎，上次見過面。”
“lily？”
“嗯，也叫洛芙。”
謝書衡眼底頓時有了笑意，“當然記得，她上次還幫了我的忙，跳舞也很迷人。”
葉詩雯全程觀察著他的表情，他說得越多，心底的失望就越多。
最後，索性不試探了。
謝書衡卻來了興致，主動坐下陪她聊天，提起的盡是讓人掃興的話題。
喜歡的型別，日常的娛樂，最近的生活。
葉詩雯全程皺著眉。
明明，聊天時不是這樣的。
質問停留在唇邊，卻遲遲無法開口。太難為情了，本來他們就沒關係，她算得了誰，只能反反覆覆用眼神去凌遲。
這人，果真如洛芙所說的受歡迎。他是花園裡，最會招惹蜜蜂和蝴蝶的花，奪目地綻放著。
在她身邊坐下才不過十分鐘，就有好幾個女孩過來和他聊天，看起來都是熟識，每個都要聊幾分，臨走時還笑得燦爛。
有人邀請他過去玩，他雖然一一婉拒，表示這會兒要和身邊的妹妹聊聊，可在葉詩雯眼裡，那拉絲般的眼神，帶著十足的暗示，逐漸變了味道。
為什麼啊……
他們竟然不生氣，竟然習以為常！葉詩雯大為震撼。
這該是一個怎樣的花孔雀。
直到一個俏麗的金髮女郎出現，她比前幾個熱情更多，上來就是一個很直接的親吻。雖然觸碰的是臉頰，但葉詩雯還是看得渾身不自然。
意識到身邊還有人，謝書衡輕笑一聲，安撫地拍了拍女郎的背，回身看向葉詩雯，開口卻是道別。
金髮女郎纏著他的手臂，整個人緊緊貼過去，湊近耳朵，小聲說著秘密。
謝書衡失笑的搖搖頭，眼神越發寵溺。
葉詩雯遲遲沒有緩過神。再抬頭，只看到兩人離去的背影。
許久，終於正義感戰勝了所謂的臉面，她勇敢起身，追過去，一把扣住了謝書衡的手腕。
“謝書衡，我想和你談談。”
正在VIP包房門口。
金髮女郎奇怪的回頭，下意識拉了謝書衡一把。
謝書衡也是滿臉詫異，但還是應了聲好，回身哄了女孩幾句，還親暱地捏了捏臉，小聲說著什麼，女孩上下掃了葉詩雯一眼，強忍住笑。扭著纖腰，緩步進了包廂。
但大抵是對謝書衡不夠放心，門沒有關好，還留著一道縫隙、
葉詩雯皺了皺眉，強忍住心中的不耐和失望，開口，就是棍棒夾擊，差點把謝書衡砸懵了。
“謝書衡，你很奇怪。”
“我承認，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也知道你們這類人就愛遊戲人間，什麼都不在乎，可我們不一樣。”
她深呼吸調整情緒，生怕自己會說出什麼太過火的話。
畢竟……
那傷害，來自於一廂情願。
操縱魚餌，編織曖昧大網的是他。
可願者上鉤的，是她，是他們。
“林妹妹，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淑涵還在笑，可這種玩笑般的語氣，無異是在火上澆油。
原來，原來。
他真的很無所謂。
意識到這一點時，海浪般的委屈險些把她淹沒，葉詩雯吸吸鼻子，強撐著。
“算了，不打擾了，以後就不要再聯絡了，也請你，在無法珍視一個人的時候，不要輕易給予，遲早會傷害了別人，也會反噬給自己。”
謝書衡這才察覺到哪裡不對，怕她誤會，慌忙解釋。“你說lily？啊，洛芙，我就是因為知道她是你朋友，所以才……”
“因為知道。”葉詩雯喃喃道。
差點氣笑。
多荒涼啊，來得路上，她記得洛芙小鳥依人的湊在她的肩上，言語裡滿是憧憬。
她大概不知道謝書衡是這裡的老闆，是當是一場浪漫的邂逅，幻想著再來一次。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原來原來，是因為她。
如果洛芙因此受傷……
葉詩雯想都不敢想。
“夠了，謝書衡。”
她一字一頓的，語氣裡的悲慼，那含霧的眼瞳，把謝書衡嚇得手足無措，這一瞬，對穆溫延的思念快要達到巔峰。
他是混球沒錯，可對朋友，對朋友的女朋友，自來都是當妹妹照顧，不然也不會出手幫洛芙打圓場。那晚是幾個單純的女孩陷入了渣男的圈套。他看不下，又不忍掃了女孩們的興，才隨口找了理由。
她不會，以為他想泡她的朋友吧？
是他的菜沒錯，但他還不至於……
酒吧的燈光閃爍，VIp區域幾乎沒什麼人。
絢麗的燈光特效從門縫擠來，落在葉詩雯化了微醺妝容的臉上，有一種特殊的可憐感。
她開口也是沙啞的。
“就沒有見過像你這樣討厭的人。”
謝書衡：？？？
“我為我自己可悲，也為洛芙可悲。”
“你有兩副面孔你知道嗎？”她差點氣哭了，“我真傻，還覺得你有苦衷，覺得你很好。”
“是，我前段時間確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因為你總是撒謊，你對誰都很好，你讓我變得矛盾，不像我自己。我想了好久，想不出該怎麼辦。因為我不清楚，在你眼裡，我算什麼。”
“萍水相逢的路人？遊戲搭檔？最一般朋友，還是……可發展物件。你在next level，而我還在童話世界裡白日做夢。”
“我們不要再聯絡了，也不要一起打遊戲了，謝謝你的幫助，以後就當陌生人吧。”
很簡單的告別話語，硬生生說出了分手的悲壯。
葉詩雯慢慢退後，“抱歉，不打擾了，認識過就很好了。”
或許氛圍影響，或許是剛才飲下的酒精作祟，這會兒竟說起了胡話。
可葉詩雯啊葉詩雯。
她在心底問著自己，你信誓旦旦而來，可還記得生氣的理由。
是怪他不珍重洛芙，還是怪他無所顧忌，還是怪自己……亂了方向。
高跟鞋磨得腳生疼，她不嬌氣，可這會兒，竟好想哭。
謝書衡靜靜站著，表情從困惑到豁然開朗再到戲謔，然後拖著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她無意品讀，直覺荒唐。
悲憤轉身，卻一頭撞入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若不是扣在腰間的手幫她平衡方向，她一定會狠狠摔下。
這會兒，溫軟在懷，馨香撲鼻。
微醺眼妝把她襯得像紅眼小兔。
也確實是委屈了，鼻尖染著一點粉，微張著粉唇，像是隨時都能咬上一口。
如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直到謝書衡不甘寂寞地拍拍手，“喂，我說夠了吧，我看得牙疼，快給我正名。我要被林妹妹冤死了。”
葉詩雯下意識後撤，難為情地扯了扯裙子。
“溫延？”
怎麼每次見到他都是這副表情？穆溫延眉頭輕蹙，很淡地嗯了聲，終是放開了她。趕在她道別之前，單手脫下了大衣，裹在了她的肩上。
葉詩雯渾身一顫，低頭。
雖然男裝總是款式單一，但她還是看得出來，這就是上次給她遮風的那樣。
混亂一晚的心就這樣平靜了下來。
而謝書衡被莫名吼了一通，自然不願善罷甘休，小聲吐槽，“還開著暖氣呢，你也不怕熱到林妹妹。”
穆溫延懶懶抬了個眼皮，謝書衡做了個拉上嘴巴拉鍊的手勢，自討沒趣。
葉詩雯攥著大衣防止掉落，自下而上地仰望他，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這人都聽到了多少。
好難為情啊。
“我剛才……”
才剛開口，卻被人打斷。
她看到，她那所謂的鄰居，那高大的男人，謙卑地低頭，鄭重開口：“對不起。”
“傷害到你的人，不是謝書衡。”
“是我。”
“問詩，WY，都是我。”
“至始至終，和你打遊戲，和你聊天，和你互動說早晚安的，都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