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說,她為什麼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呢。

這不是自己經常拿來套路親朋好友們的方式嗎……

“是你一直在拒絕本宮,怎麼反倒成了本宮的不是?”

她之前三番兩次問蕭晏要不要做自己的師父,他可是嚴詞拒絕的。

現在,他卻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楚意回過神,板起臉來,冷漠的反問。

“是,臣錯了,臣以後都聽公主的。”蕭晏微微低頭,認真的注視著她。

他的語氣帶著溫柔的歉意,琉璃般清澈的一雙眼,讓她心中的鬱悶怎麼也無法凝結:“公主想怎麼責罰臣都可以。”

楚意繃不住了,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這團棉花順勢纏上來,溫暖的將她包裹其中。

“那蘇白——”她試圖掙扎一下。

“別管蘇白了,他不是從北府軍中回京的嗎,那就讓他去羽林軍吧,畢竟……羽林軍又窮又可憐,就缺他那樣的人才。”

“……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這話,好像應該自己說。

蕭晏笑了一下,慢慢的靠近她,清潤又剔透的眸子,讓楚意想起一種西域傳來的葡萄酒的色澤,眸底的光給人一種醉了的感覺。

“公主可以對臣做任何事懲罰臣,但是,別不要我。”他說道。

楚意猛地後退了一寸,又硬生生的止住繼續後退的衝動。

現在的蕭晏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自己可是比他大六歲的人啊,怎麼會看見一個毛頭小子平靜的對自己講話,就心跳得快成這樣呢?!

楚意,你在想什麼。

楚意在心裡告誡自己要冷靜一下,可是,不論她怎麼冷靜,她還是清晰的聽見了自己瘋狂加速的心跳聲。

她努力維持著鎮定的模樣,心裡那堵彷彿堅不可摧的高牆,卻悄然倒塌。

許久,楚意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可是她找不到拒絕他的理由,只能故作冷漠:“那你……要認真的教本宮,否則,本宮就罰你去永巷刷一個月的恭桶。蕭晏,你可要記住,這次是你來求本宮,要做本宮的老師,不是本宮求的你。”

“好,是臣求的公主,如果臣反悔,如果臣讓公主不高興了,就去刷公主的恭桶。”蕭晏彎起眸,輕聲答覆。

楚意:“……”不是刷她的。

“從明天開始。”她低聲道。

蕭晏:“都聽公主的。”

楚意還是有點不高興,明明是蕭晏主動求自己,可是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自己屈服了大魔王似的。

蕭晏彷彿看出了她心裡的情緒,悄悄翹了一下唇,自己開始給自己上好藥的那隻手包紮起來。

由於只有一隻手可以動,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很快就求助似的看向楚意,鳳眸眨呀眨:“公主……”

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的蠱惑,楚意磨著牙,拿起了旁邊的白色細布。

一開始,她還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為他包裹的,後來不耐煩了,乾脆將他整個右手纏到了一起,簡單粗暴——蕭晏沒有任何要反駁的意思,讓她十分滿意。

片刻後,少年原本修長分明的雙手,已經變成了兩塊動彈不得,纏著布匹的“豬蹄”。

楚意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蕭晏看著她,用纏滿布匹的手,很艱難的拿起桌上的杏幹,喚道:“公主。”

楚意心頭一跳,就見他慢慢的咀嚼起極其酸澀的杏幹,眼底浸潤著包容和柔和的光。

“那個真的很酸啊……”楚意小聲提醒。

蕭晏的唇角含著淺淺的笑:“臣知道,但這是公主喜歡的,臣做了公主的老師,總要了解公主的口味吧,而且,臣很喜歡這味道。”

說著,他又笨拙費力的拿起一枚。

楚意終於憋不住笑了,因為蕭晏的動作太傻了,纏上紗布後拿這麼小粒的東西,拿不住掉下去好幾次不說,還有點手忙腳亂,完全不像個武功高手。

她拿起幾枚杏幹丟到蕭晏嘴裡,笑容燦爛:“你說得對,既然你喜歡,那就多吃點。”

“臣遵命。”蕭晏被酸得眼睛都有些發紅,但看見她笑了起來,他一下子覺得,杏幹真的是甜的。

……

晚風微涼,月華如水。

一盞宮燈放在石桌上,散發著暖黃色的微光,映照著明月閣的小院,映照著桌上裝著淡粉色糖果的琉璃盞,映照著蒼白俊美的少年。

蕭晏安靜的坐在白天裡喝茶的石凳上,臉龐籠著柔和的光,他的懷裡,抱著一根淡色的長條狀木頭。

原本包紮在他手上的白色細布,現在已經被拆下來,疊得很整齊的放在一旁,有點地方,還沾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一隻手握劍,一隻手控制著長木條,用劍輕輕削著木頭。

一下,一下,地上是散落的木屑與碎片,他的神情嚴肅又認真,彷彿在做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江銜影回來時候,見到的就是少年伴一盞孤燈,獨坐庭中的情景。

“天啊,這麼晚了,公子您不會在等屬下吧屬下真是太感動了……”

蕭晏頭都沒抬,動作越發嫻熟細緻,輕易就削去一片薄薄的木片。

木條在他的手中,逐漸形成長劍的形狀。

“你說什麼?”他停下動作,抬起頭,一臉迷惑。

銜影:“屬下還以為,您在等屬下呢……”

蕭晏微微皺眉:“你擋光了。”

“……”銜影默默往後挪了挪。

“公,公子你的手剛受傷,怎麼做起木劍來了,還有這夜晚的燈光昏暗,多傷眼睛呀。”他看見蕭晏手上的傷,忍不住又說。

他的話讓蕭晏眸色沉了幾分,低頭看去,發現自己指尖上那些細小的傷口,已經緩緩滲出了血色。

“無礙。”他平靜的拿起旁邊乾淨的帕子擦了擦手指,防止自己的血沾到木劍上。

銜影已經反應過來了,又是一臉“你慘了你栽了”的樣子,讓他驚訝的是這次公子沒有反駁自己,也許是他專注於削木頭。

“公子,屬下跟張公公說了您被人下毒的事情後,和張公公一起查到現在。

今日從卯時起,整個燕國皇宮的宮人們兩兩可以作證,沒有任何一個擅離職守的,而路過咱們明月閣的有十三個人,暫時……都查不出任何蹊蹺,屬下已經暗中通知了大哥,讓他查查最近雍國那邊有沒有什麼異常。”銜影的語氣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