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這一夜,註定了不會太平。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上官家主和劉家家主,他們的所作所為太打臉了,簡直就是要跟張家不死不休的節奏!

而一旦事情發生到這一步,就一切都不可控了。

“或許,張家會不惜代價,將這兩位家主當場斬殺或鎮壓……”有賓客低語,身體顫慄,他心底萌生了離去之意。

“我們應該離開,避免涉入過深……”

——這裡已經成了大風暴的中心!

張家被打臉打的太狠了,要是沒有什麼表示,展現兇威,以後還有誰能看得起張家?

要知道,世人大多畏威而不懷德!

尤其是掌握力量的人。

畢竟……

你猜我苦修那麼多年,是想跟你講書本上的道理呢?還是跟你講拳頭上的道理?

只辯經的話,那我這麼多年不是白修煉了嗎!

“我們走不了了,已經在這裡了……”

另一位賓客澀聲道,欲哭無淚。

早知有現在這情況,他就不來參加這場升學宴了,更不會恭賀什麼狗屁的張散公子。

他們在現場,就會被張家所裹挾。

什麼?

離開?

這不是打張家的臉嗎!

你不想參與進來,是怕得罪上官家和劉家……怎麼著,我張家你就得罪的起?!

左右都是絕路!

這樣的情況,讓一些家室不強、背景不厚的賓客坐蠟,如坐針氈。

至於說那些家室或背景強大的客人……他們的選擇自然很多,不會太怕張家的威脅。

不過,能量強大如他們,又反而不急著走了,想要看戲。

他們想看看,在今夜能發生多麼有趣的事情,上官家與劉家一前一後、相當有默契的情況,是不是會把這州府都給掀過來!

而被共同敵視的張家,又將如何應對?

此刻,白花落在玉棺材上,伴著冥鈔,不僅接地氣,還很接地府。

張家的護衛已經自發的行動起來,法器在手,鋒芒凌厲,指向兩位聯袂而來的大家族族長。

“劉家主,你這是何意?”張家的管事語氣乾澀,他心神動盪,既驚且懼。

上官家來找事,他還能澹然以對。

可是,兩個大家族的族長聯手,張家固然自信,但也不是盲目的自大。

“我是何意?你張家難道不清楚嗎!”

面色陰沉的劉家家主冷漠開口,“你們現在還裝作不知,無有半點擔當。”

“敢做不敢當,我等恥於與你們為伍!”

他厲聲叱喝。

“我張家何時不敢當了!”

驟然,一道陰鬱森寒的話音插入,帶著驚人的威壓,席捲了整個宴會的場所。

恍忽間,有鬼氣森森,一閃即逝。

不過一個眨眼,什麼鬼氣都散了,彷彿只是人們的錯覺,場中有的只是祥瑞之氣飄蕩蔓延,福德靈光閃耀光華。

一個青年,攙扶著一個老人緩緩走來。

那正是這場大宴的主角,也是任穹念念不忘取其狗命的目標,此刻他攙扶著自家的老太爺,從幕後走出,一副赤誠忠孝的模樣。

至於先前那開口之人,自然不是他,而是真正的張家把持者,被諸多管事尊稱一聲老太爺。

嚴格說來,他才是張家的家主,與上官家主、劉家家主地位對等,可以平等交流。

此刻,正是他到場發言,駁斥了劉家家主的言論,維持張家的家風榮譽。

“上官道友,劉道友……”

張家老太爺語氣森寒,“你們鬧上我家門前,還汙我張家清譽,要不給我張家一個交代,那就由我張家來給兩家一個交代了!”

“正好!”

“來而不往非禮也!”

“你們送的這棺、這花,正好可以還給你們!”

張家老太爺的殺機很凌冽,無比強大,真正有那種殺戮萬千的氣場,也不知道年輕時代是怎樣的一個狠人,在怎樣的地方歷練,才鑄就了這樣滔天的殺機。

手上不沾數千上萬條性命,根本養不出這樣的氣場!

“當然,一口棺埋你們兩個人,還是有些不夠的,略顯擁擠……”張家老太爺一字一頓,“不過沒關係,待我把你們兩人都燒成灰,那樣就能放的下了。”

“再搭進點野狗,也一併焚了,到時候跟你們的骨灰拌在一起,混雜到一塊,給你們本家送回去,讓他們好生祭拜。”

“呵!”

“那時,不知道你們家的後人,究竟祭拜的是你們,還是那些野狗!”

說到咄咄逼人、言辭鋒利,張家老太爺不遑多讓。

他動了殺心,甚至連之後的事情都給規劃好了,殺人焚屍添野狗,不止殺人還誅心。

“很好,張家很好。”

上官家主冷笑,“想要翻臉不認人是嗎?”

“殊不知,我既然敢來這裡,自然是不怕你的威脅的。”

“你們不仁,之後休怪我等不義。”

“我們兩人或許會死,但我們兩家只會死我們兩個,而你張家?”

上官家主嗤笑,沒有再說。

但是一旁的劉家家主接過了話,“你們要死全家……哈哈!”

“笑話!”張家老太爺哂笑,頓了頓手中的玉石柺杖,整個張家的大地都在震動,靈光浩蕩,大陣嗡鳴。

“我癸己張家,何等背景!”

“論及祖脈及分支,仙國北十二府,六府都有我張家,個個都首屈一指!”

“滅我全家?笑話!”

“誰能!誰配!”

張家很自豪。

的確,他們也有自豪的底氣。

他們傳承的太久了,哪怕並不能每代都誕生最驚豔的人傑,將家族帶到極度輝煌的境地去。

可是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不斷的擴張,慢慢的也積攢出了足夠豐厚的家底。

另有不斷的分支和擴散,在大宗族的框架下,彼此間獨立又聯合,儼然是名門望族、特大豪強!

誰能毀滅這樣一個盤根錯節的家族?

幾乎沒有!

但,也只是幾乎。

“希望等那柄刀斬下來的時候,張家還能這麼硬氣。”劉家家主澹笑,轉身就走,“既然你們想全家一起去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張家老太爺對此不為所動,他很清楚張家的情況,壞事做的固然不少,甚至可以說很多,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招惹過什麼太強大的、無可抵禦的對手。

張家也是很講究看碟下菜的。

什麼人可以隨意欺凌,什麼人要留下交情,這麼人甚至可以進行適當的讓步……他心中都有數,並且在多年來貫徹執行,才讓張家越發興旺。

也因此,他不在意劉家家主的言辭。

就張家這樣的情況,不作大死,可以輕鬆繼續綿延數百上千年,傳承不絕,香火旺盛。

劉家在詐唬他!

這是張家老太爺的判斷。

既然是詐唬,是恐嚇,那何須憂慮和慌張?

放寬心態,澹然處之。

當然,張家老太爺的心中還是有些許不解的。

如果是來恐嚇,是來打臉,這也太心大了。

來了他張家,想要這麼輕鬆的走……開玩笑嗎!

真當這裡是什麼善地?!

在這片土地下埋的屍體,都快有一座小山了!

是敵人,那……來了,就別想走了!

可這會引出一個問題。

這上官家主和劉家家主,是上趕著來送死的嗎?

張家老太爺心中閃過萬千念頭,最終眸光一厲,柺杖擊在大地上,頓時靈光萬千,無數的符號浮現,這是張家的大陣在開啟,殺伐之力恐怖!

這一刻,在場的諸多賓客都心神顫慄,感覺像是有一柄刀點在了自己的眉心上,隨時都會刺穿,摧毀魂魄的居所,讓人墜入輪迴中。

“我讓你們走了嗎?”

張家老太爺沉聲道,滔天的威能爆發,困鎖了十方天地。

‘咦?’

他感覺到有些微妙,因為護族陣法的流通似乎更加通暢了,像是剛剛才進行了一次重大維護一樣。

不過,這不應該……因為距離下一次維護還有三年時間,一個甲子維護一次,讓大陣運轉通暢。

不是不想壓縮這個時間段,而是這維護的工作不輕鬆,消耗算力無數。

整個維修做下來,將幾個陣法大師給耗到心力枯竭,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張家縱然底蘊豐厚,想要培養這樣的人才也不容易,哪能輕易往死了用?

交給外人,那更是不放心,這豈非是太阿倒持,自尋死路?

也正是因為臨近了維修年限,守護家族駐地的法陣多有問題,所以才會在上一次被人所破。

事後緊急修復,勉強補完了,按理來說會更糟糕一些……然而現在再感應,彷彿是回到了完好的巔峰狀態,很是離奇。

一時間,張家老太爺也有些莫名。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他心中一閃而逝,沒有太掛礙於心,畢竟這是好事。

對於上官家主和劉家家主的上門挑釁,他雖無懼,但是能更穩、更有把握一些,還是不錯的。

大陣轟鳴,萬千靈光閃耀,刺目神芒飛舞,像是要再現那一夜肆意屠戮的景。

“怎麼?想要翻臉動手?”劉家家主嗤笑,“我告戒你,你張家做的事,要洩露了!”

“此刻你若是舉家逃亡,還有一點生路。”

“若是再敢胡作非為,對我等出手,一切都將天翻地覆!”

“笑話!”張家老太爺一隻手虛虛抬起,法陣靈光浩蕩,鎮壓一切“異物”,其威宏大,讓人窒息,“妄言亂語,欺我張家!”

“這是當我張家劍不利乎!”

“上官家如何!劉家又如何!”

“縱然你們聯手,我張家也無懼!”

“我的憤怒,只能用你們的鮮血來平靜……讓我來為你們敲響喪鐘,送你們上路,魂飛魄散在這天地間!”

張家老太爺冷漠而語。

他下定了決心,殺雞儆猴……不對,是殺猴儆雞!

今日,事情已難善了,被人這般欺到了頭上。

不見血,不死人,張家還有何面目執掌大權,動輒影響整個癸己府的符道產業!

既如此,那就殺!

他要鎮死上官家主和劉家家主!

然而,面對這樣的張家老太爺,劉家家主只是嗤笑,“想殺我們?你還不配。”

“喪鐘,不會為我而鳴。”

他冷眼看著被封絕的前路,面無懼色,連帶他的那些隨行的家丁亦如此。

不止是劉家,上官家同樣是鐵血冷酷,鎮定從容。

“姓張的。”

劉家家主語氣澹澹,“你敢對我出手,想必考慮好了最慘烈的後果。”

“放心,我現在不會殺你。”

“但我會讓你的寶貝孫子先走一步,形神俱滅,魂飛魄散……留下你,在這世間煎熬,苦痛、悔恨……”

“以此作為你們張家,背叛了最神聖契約的代價!”

他冷笑著,身形不動半分,坐等那密佈了天穹和大地的陣紋交織著落下,神芒飛舞,將一切都絞殺!

所有的賓客都呆住了。

——張家真的敢下死手!

然後,更讓他們震動的事情發生!

當大陣絞殺下來,上官家和劉家的一行人破碎了,但不是作為血肉之軀的方式毀滅,而是另有形體。

——那是一顆顆豆子,被人所祭煉過。

“兵家秘傳,撒豆成兵神通?!”

有道院的講師來張家參加升學宴,他見多識廣,平日裡也算是藏書閣的常客,看書消遣,故而此刻立時反應過來,喊出真相。

上官家和劉家的一行人,非是真人,而是有高人施展神通,撒豆成兵,代替他們來做了眼下的一切事情!

“不應該啊……”

有賓客低聲道,“這樣的神通造物,怎可能輕易踏入張家而不被洞察真身?”

“張家的正門前就懸掛了一口‘鑑真鏡’,可以破除諸多變幻,妖魔鬼怪都要驚懼。”

“再加上陣法的掃描驗證,封掉了各種滲透的途徑,可謂是萬無一失。”

“若非如此,隨意一個人變幻了形貌,就能踏入張家……張家早就亂了!”

他也是個博學多識的。

有他這麼一說,很多人驚悚,一個念頭浮現心中。

彼此對視,他們都知道了共同的猜疑。

‘有內鬼?’

‘這事情沒完!’

當然沒有完!

“當!”

只聞一聲鐘響,張家府邸中的一處鐘樓震響,不知道被何人敲響了!

在這黑夜中,它像是宣告死亡的鐘聲,是喪鐘!

伴著這樣的鐘聲,一個天地失色的世界中,有人提著一柄劍器,走到了一個被凝固了身形的人面前。

那是張散。

而執劍人,正是……任穹!

“你好,我來了。”

任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