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回到家裡,晚飯時看著憂心忡忡的父母,心裡總不得勁。

他覺得自己還是欠考慮了,總以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扛在肩上,就直接忽視了家人的感受。

這分明就是一種不信任。

或許,自己覺得自己的做法很對,可以最大限度的在自己弱小時保守秘密,不至於給家人帶來風險。

但站在家人的角度,日日夜夜擔驚受怕,何嘗不是一種更大的折磨。

從地球穿越而來,那種安全感的缺失終究讓他陷入太深,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給任何人希望,只敢把一切小心地埋在心底,只敢一個人在深夜靜靜舔著傷口。

“可這一世,我也有父母和兄弟啊!”姚清仔細探查著自己內心世界,發現自己看似想這想那,考慮很周全。

但這十六年來,自己其實並沒有對他們付出什麼,只有他們對自己不斷地付出,無怨無悔。

“心底深處,終究沒有真正接納他們。”姚清嘆口氣,想著王妃的面容,突然感覺有點無地自容,那種沉重的愛,他根本不配得到。

表面上的嬉笑與依賴,其實不過是在掩飾內心深處的冷漠與抗拒。

“無論如何,我都是他們的孩子。”姚清深吸一口氣,從自己的小院離開,徑自走向王府中央。

“翠姐,父王他們睡下沒?”姚清在走廊裡拉住一個侍女問道。

“沒呢,王爺跟王妃還在內廳說話。”侍女面容微紅,細聲細語說道。

姚清謝過後,邁進父母的小院。

隔著老遠,就能聽見榮王的聲音:“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肯定不會有事。”

沒有聽到王妃說什麼,姚清抿了抿嘴,直接推門進去,就見母親在抹眼淚。

“你來做什麼?”榮王顯得有點煩躁。

“清兒!”王妃一看到就死死抱住,不想鬆手。

“我是來坦白的。”姚清乖乖坐下,握著母親的手,出聲道。

“什麼事?又闖什麼禍了?”榮王皺眉。

“父王你就不能想我點好?”姚清氣道。

“你整天不幹人事還來怨我?”榮王冷笑。

“我...”姚清本想爭辯兩句,又想起自己後日就要出遠門,頓時洩了氣,感應了下因果絲線,發現並沒有人注意王府,“父王可還記得那個鬼麵人?”

“怎麼,你認識?”自從上次王府危機後,榮王也曾想過那鬼麵人的來歷和動機,但又有些想不明白,感覺好像是哪一方都不太對味,那為什麼會救自己?

所以他一直不敢放下戒心,唯恐這背後有更大的陰謀。

“鬼麵人來自於一個儒家思想曾佔主體地位的地方!”姚清思索了片刻,出聲道。

“儒家思想?什麼?是什麼地方?”榮王感覺姚清說得每個字他都知道,但連在一起,又好像什麼也不明白,莫不是這小子在誆我?

“什麼地方不重要,父王只需知道那也是一個強大的組織,他們也有遠大的理想,概括起來,就是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轟隆!好似一個霹靂響在耳邊,榮王臉上浮現出一絲潮紅,那四句話猶如黃鐘大呂,撥開眼前一切迷霧,鋪開前往彼岸的坦蕩大道。

做人的最高境界是什麼?為官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朝廷的最大意義又是什麼?這四句話已經全部道明。

“好,好,說得好!”榮王喜不自勝道,原本還想著這會不會是姚清自己杜撰,但這四句話一出,就基本不可能是他一個少年能隨隨便便杜撰出來了。

張載的話威力這麼大?姚清乾咳一聲道:“他們選中了孩兒,所以這次跟隨大司禮出使,也是一次歷練。”

“選中了你?”榮王皺眉道。

“不錯,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孩兒的請求就派人去助父王,而且若是試煉成績好的話,就能修習無上修煉之法,不比五大宗門或是上古四宗的根本道法差。”

榮王眉頭深皺,沒有說話,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這也是他們的信物之一!”姚清拿起短棍,隨手抖出,只聽嗤的一聲,直接洞穿了桌上的茶杯,淡淡的茶水汩汩而出,“父王上次用此棍輕易敲碎桌椅,非是父王力大,而是此棍本就是一件難得的法寶。”

榮王定定看向被洞穿的茶杯,一時無語,難道這世上真有這麼一個組織?那為何從未聽人說起過?就連上古四宗和五大宗門也從無透露過?

當年大虞與那些宗門打得天昏地暗,這些人為什麼也不現身?

為萬世開太平?難道這些人想要先解決修士的問題,所以才行走天下,在各地選人?

這麼說得話,對大虞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選中你,然後呢?”榮王緩緩道。

“修行,踐行組織的理念,蒔花館藏垢納汙的蓋子,也是他們揭開。孩兒願意加入他們,是覺得他們行事至少很正,能考慮大部分人的利益,而不是僅僅為了修行。”

“這倒是難得!”榮王點點頭。

“而且最重要的是,孩兒如果能夠修行的話,可以很大程度上增加王府的底蘊,萬一將來有變,也好多一條退路。”

“王府再怎麼樣,本王還沒死呢,也還輪不到你頂到前面。”榮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姚清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只是看向母親。他最終思索良久,還是沒有道出真正的實情,不是不相信父母,而是帝都太過兇險,修士一入“煉神”之境,神念一掃,凡人的任何想法都無法遁形。

他無法確定皇宮中就沒有“煉神”之境的修士,所以寧願杜撰出一個子虛烏有的組織,這樣即便被人得知,也能讓人投鼠忌器,不敢下死手。

王妃眼圈微紅,看著他欲言又止。

“母親,你不用擔心,說是試煉,但暗中也會有人保護,孩兒也不會遇到什麼生死之險,就跟外出踏青一般。”姚清安慰道。

“你,你從小就不讓我省心,什麼事都憋在心裡,就喜歡一個人坐在屋頂發呆,什麼也不給我說,你還要我這個母親幹什麼?”王妃眼淚直接垂了下來。

“等孩兒真正能夠保護家人了,就天天陪在母親身邊,哪兒也不去。”姚清看著王妃的眼睛,認真說道。

是的,即便將來有一天能夠迴轉地球,他也要帶上家人。

王妃知道再無法阻擋,只是不說話。

“無論什麼情況,你都能保障自身的安全?”榮王嘆了口氣,又出聲問道。

“這短棍本就是一張底牌,可以讓孩兒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能全身而退。”姚清無法,只能又說道。

“最好如此!若非你今晚過來,後日一出城門,本王就會派人擄走你!”榮王淡淡道。

姚清不由苦笑,父王果然不會輕易妥協,都是在給自己做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