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香懷疑他這麼說只是想要她的一個態度。

“該怎麼說怎麼說,不用擔心小北.”

任維東扭頭看林雲香,眼中流露出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意外。

林雲香笑著起身,任維東下意識伸手拉住她。

“這麼躺著不冷?”

林雲香單手脫掉鞋。

任維東立馬鎖上門。

林雲香翻個白眼:“想什麼呢?”

“你想什麼呢?”

任維東一臉無語地瞥她,“再過二十多分鐘就得叫他倆起來。

這麼一會兒夠幹嘛的?”

林雲香噎住,裹著被子到沙發上,床上乾淨的只剩兩個枕頭,任維東傻了:“我蓋什麼?”

林雲香朝櫃子睨了一眼。

“新被子髒了不得拆了重洗?”

任維東擠到單人沙發上,“讓讓!”

林雲香一把推開他,任維東踉踉蹌蹌差點雙膝跪地,他穩住身體轉過來嚴肅地問:“不讓是不是?”

林雲香點了點頭。

“別後悔!”

林雲香心中一凜,他還家暴?沒等她問出來,只覺著身體騰空,連人帶被子被扔到床上。

林雲香懵了一瞬間,任維東甩掉鞋跳上來。

林雲香下意識躲開,可她忘了身上還裹著被子,以至於將將坐起來又倒在床上。

任維東扯開被子:“跑啊?不是不讓嗎?”

林雲香朝他腿上踹一腳,任維東抓住她的腳踝,林雲香頓時不敢掙扎。

“踹的這麼幹脆,以前沒少這麼幹吧?”

林雲香皺眉。

任維東鬆手投降:“誰再主動提以前誰是狗.”

林雲香的眉頭散開,抓個枕頭墊到身後:“我們都有過去,很多時候沒法避免,我不希望——”

“別說了,我知道.”

不曾經歷過,就算任維東對發生在林雲香身上的事一清二楚,想起來的時候可以做到感同身受,可他腦海裡沒有那些糟心的記憶,稍不留心就會忘記。

任維東嘴上這樣說,其實不確定他能不能做到,“以後我再說話不長腦子,你可以直接叫我閉嘴.”

林雲香已經從泥潭裡出來,她有個貼心的兒子,還有一筆鉅款,底氣足腰板硬,還有任維東做後盾,她不害怕面對過去,只是覺著心煩。

誰都有失言的時候,林雲香偶爾也想問問任維東以前的事,所以沒指望他從今往後不提。

她想要的也不過是任維東的一個態度。

“這可是你說的。

回頭我吼你別一臉委屈.”

任維東會,但一定是裝的。

“不會。

趁著還有時間眯一會兒?”

“累了?”

任維東點頭:“出差的時候連著忙十天都沒有上午半天累.”

林雲香:“跟人談生意,成就成,不成就下一家。

依依可不是想丟就能丟的.”

任維東忍不住拉起她的手:“還是你懂我.”

林雲香甩開他躺下,任維東移過去,林雲香嫌煩:“屬狗皮膏藥的?”

“我們結婚幾天我就出去,這一趟不定多少天,不趁機加固感情,回來你又該當我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林雲香瞥他:“還說依依跟你媽學的。

保不齊跟誰學的.”

任維東單手枕到腦後,搖了搖頭:“反正不是我.”

林雲香閉上眼裝聾。

迷迷糊糊中林雲香猛然睜開眼,時間到了。

林雲香很是心慌的坐起來:“這麼快?”

“你太累睡得實.”

任維東臉上沒有一絲睏意,林雲香下意識問:“你沒睡?”

任維東想睡來著。

由於她躺在身邊,任維東擔心李家人趁著他出差不在家煩林雲香,緊接著又想到毛子要那麼多貨怎麼運。

七想八想還沒想好,鬧鐘打斷他的思緒。

任維東把鬧鐘關上:“衣服穿好再出來。

屋裡暖和外面風大,一熱一冷最容易感冒.”

一邊說一邊穿鞋,然後叫兩個小的起來。

任維東先叫兩聲,倆孩子睜開眼看他一下拉起被子蒙上頭。

“不起?”

任維東隔著被子拍拍他們。

倆小的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再不起床上學就遲到了.”

倆小孩掀開被子找衣裳。

鞋子穿好跑出去,外面太陽很亮,任依依癟嘴就要哭:“爸爸我——”

“還沒開學.”

任維東趕在她哭出來打斷。

任依依的眼淚凝固。

小北眨眨眼睛,他聽到了什麼。

“這麼快就把生日蛋糕忘了?”

任維東給倆孩子提個醒。

兩個小的陡然清醒,齊聲大吼:“你騙人?!”

“再去睡會兒?”

任依依很生氣:“還怎麼睡?”

小北也很生氣:“任爸爸,你怎麼可以這麼壞?”

任維東:“由著你們睡到天黑,晚上還睡嗎?晝夜顛倒過幾天怎麼去幼兒園報道?還是你倆打算到幼兒園繼續睡?”

倆孩子雖說年幼,也能聽懂這麼淺顯的道理了。

可被窩實在溫暖,被騙起來,兩個小孩很難開心。

不好再吼他,倆孩子難得沒有經過商量,默契十足地無視他。

他倆又不想玩,也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相視一眼,坐到門檻上面朝南看衚衕裡的小孩玩鬧,大人聊天。

林雲香在院裡看到倆小孩的背影,奇怪地問:“怎麼了這是?”

“一個家總要有一個人扮黑臉。

不巧我就是黑臉包公.”

任維東絲毫不擔心,“你剛才起的急,去屋裡緩一會兒.”

林雲香很少看到兒子背對著人扮沉默:“小北沒事吧?”

“小孩子有時候確實敏感。

前提家裡只有他一個。

他啥話都能跟依依說,依依有事也告訴他,就算被我們倆打一頓,也不用擔心他想不開.”

林雲香打量他:“聽起來很有經驗?”

“我有個心有靈犀的姐姐.”

大姑姐離得遠,林雲香又是初到這個家,不好意思地說:“忘了.”

“不是怪你。

話趕話說出來的.”

任維東想說什麼,猶豫片刻又咽回去。

林雲香餘光注意到,拉著他到堂屋:“誰跟我約法三章,以後想說什麼說什麼,不許瞞對方?”

“我知道你和林耀強關係不好,也想到你跟他沒話說,但是沒想到你會覺著我很有經驗。

我以為至少小時候你們有過和睦的時候.”

林雲香搖頭:“如果換成周老師和任老師,就算很看中林耀強,也會教哥哥護著妹妹,妹妹尊敬哥哥。

我爹媽壓根沒有這種覺悟。

他們只想到他們小時候,也就是建國前,女孩子有的吃就不錯了。

他們呢,不止叫我吃飽穿暖,還供我上學,我怎麼感謝他們都是應該的.”

“建國前他們爹孃還受壓迫呢。

怎麼不想想他們現在過的什麼日子?不用租房,有退休工資,這種生活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做夢也不敢想.”

林雲香不禁點頭:“早幾年我爺去世前還感慨過,建國前很多有頭有臉有名望的人都沒他吃得好。

聽說有個很有名的人,全家六口人一個菜——豬油炒白菜。

白菜還是切成絲。

哪像現在,一到冬天一麻袋一麻袋的白菜往家搬。

以前人家過節吃一頓肉,他逢年過節能吃一頓,平時來客也能吃一頓.”

也是聽老人這樣講,林雲香才試著理解爹媽,讓自己心裡的仇恨淡一點,跟他們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可惜她爹媽太貪,把她的退讓當軟弱。

任維東握緊她的手:“不說這些。

想不想聽廣播?”

“中午和上午太鬧了.”

任維東一手摟著她一手拿起報紙,林雲香點點頭,伸出一隻手幫他扯另一邊。

倆小的坐累了,打算回屋歇歇,到堂屋門口相視一眼,拐去依依房中。

依依拿出她藏的糖,自己吃一個,剝開塞小北嘴裡一顆。

依依甕聲問:“李小北,去不去小賣部?”

“媽媽說街上有壞人.”

依依被媽媽丟下過,內心深處很怕被爸爸丟下,自是不敢離爸爸太遠:“叫上爺爺?”

此言一出,任依依想到醒來這麼久沒看到爺爺奶奶。

任維東不許她在公眾場合大聲喧譁,任依依覺著在自己家可以,她咬碎巧克力糖,扁扁嘴嚥下去,扯開嗓子喊:“爺爺!奶奶!”

任維東和林雲香嚇哆嗦。

二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翻過另一面繼續看。

任老同志從外面進來:“我和你奶剛出去跟人聊一會兒。

啥時候醒的?你爸呢?”

林雲香想起身,任維東把她往後拉:“交給老頭子。

閒著也是閒著.”

“那是你爸.”

林雲香哭笑不得,“我敢這麼說我爸,非得給我一大耳刮子.”

任維東:“我當著他的面也是這麼說。

你爸沒什麼本事,只能靠這種瞎講究控制兒女.”

說著搖了搖頭,一臉可惜,“倒頭來一個沒控制住.”

林雲香點頭:“那天提到錢和房子的時候,我爸氣得跟鬼上身一樣,我就猜到了.”

“很多無能的人都是這個德行。

在外面碰到個乞討的都不敢大聲言語,到家裡敢對兒女拳打腳踢.”

林雲香很奇怪:“你怎麼又知道?你家和親戚朋友當中應該沒有這種人.”

“咖啡店店長丈夫就是這種人。

她要離婚,她丈夫和公婆去她單位鬧,鬧得她在原單位待不下去才到我這兒。

要不怎麼可能招到願意看店的大專生。

不說早幾年,今年畢業的大專生也能分配到學校或國企.”

林雲香不禁轉向她:“那他丈夫還來鬧過嗎?”

任維東點頭:“來過一次。

慫的怕硬的。

鵬子戴著墨鏡和大金鍊子領幾個膀大腰圓的過去,他嚇得不敢來了.”

“你你——”

任維東搖頭失笑:“公司裝貨卸貨的.”

林雲香鬆了一口氣,身體軟了下來。

任維東摟住她:“我有你,有依依和小北,絕對不會讓自己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