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刑警隊的隊長,可據我們瞭解到的資訊是,松南區刑警隊長姓王,副隊長姓李!並沒有姓姬的人,而且連警員都沒有這個姓氏的!”警局負責做筆錄的徐警官丟下手裡的筆,手指點向桌面,他瞥了一眼姬從文的穿著打扮,又語氣嚴肅的說道:

“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到底是誰?做了什麼?”

“姬從文!你完全可以去查查我以前的檔案!”姬從文深吸一口氣,強忍住怒氣,回道:“而且,我有權利打電話!”

這時,一位女警推開審訊室的門,手裡拿著兩張列印好的檔案,遞給負責審訊的徐警官後,又附在其耳邊小聲說著什麼,不一會後才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姬從文,轉身離開。

“十年前你辦了停薪留職,然後就住進了療養院,直到今天才出來,對吧?”徐警官翻看著手裡姬從文的檔案檔案,整理了一下情緒,再次問道:“你還…欠了療養院一大筆錢,對吧?”

“我一進門就說了,可你們信了麼?”姬從文看著對方,知道他手裡拿著的肯定是自己的檔案,於是伸出雙手,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趕緊給我解開!嗯,再來支菸!”

“哼!”徐警官冷哼一聲,把檔案拍向桌面,面色嚴肅道:“既然曾經是一名警察,為什麼知法犯法?”

“老子要打電話!不想再跟你廢話了!”姬從文見對方明知故問,也非常清楚這套流程,所以乾脆不再廢話,讓自己的師父過來領人。

“好!你有權力申辯,我給你打電話的機會!”徐警官說著掏出自己的手機,解鎖後遞給對方,然後又盯著檔案上的照片確認,這傢伙和檔案裡的照片相差太大了點。

“喂?”姬從文拿過手機,在上面按出一串號碼,螢幕顯示的是李副局,他輕笑了一聲,把手機屏對著徐警官晃了晃,問道:“你跟老李什麼關係?”

“告訴你媳婦,老子不去你家吃飯!”還沒等徐警官回話,聽筒裡就傳出李大嘴高亢的聲音,即使隔著一米多遠,他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這一幕被姬從文看的很清楚,於是有意無意的說道:“師父,我在玄武區下轄的街北派出所…”

“師父?你他孃的是誰啊?就敢叫老子師父?!”李大嘴不耐煩的打斷姬從文的話,機關槍一樣連聲質問道:“說!你為什麼拿著小徐的電話?”

“姬從文!”姬從文翻著白眼,趕緊說了自己的名字,對方瞬間啞火,沉默了好一會後,聲音再次傳來:“你狗日的拿我女婿的手機幹什麼?啊?你怎麼還沒死?你這個不爭氣東西!你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了,會讓他抓住你?老子沒你這個不爭氣的徒弟!”

“呃…”姬從文嚇得趕忙結束通話了電話,免得對方的口水傳過來再噴出一條彩虹,他又快速按出一串數字,響了兩聲後,對方接聽。

“我是姬從文,在玄武區街北派出所,來接我!”姬從文學聰明瞭,先把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報了過去,也節省時間。

聽筒另一邊的索瑪拿著手機有些恍惚,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拿著手機的手在發顫,五年了,這個人又聯絡自己了,他的身體痊癒了?怎麼到派出所了?聽筒裡的沉默讓她有些慌張,於是急忙回道:“我這就來!”

“你挺牛逼啊,敢叫我老丈人師父?”徐警官語氣有些緩和,他也看出來了,這傢伙八成是真的,只是這面貌變化的也太大了,讓人不得不懷疑,接著他拿起煙盒遞出一支菸,又幫他點上,說道:“你都沒照鏡子麼?”

“什麼意思?”姬從文見手銬也被開啟,斜著眼睛,又問道:“老子的容貌不配你這根菸,還是這幅手銬?”

“太般配了!”徐警官開啟手銬後,又坐回原位,笑的有些不自然,補充道:“這玩意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你少在這兒說風涼話!老子十年前就是一槓一花的一級警司了!你他孃的到現在還是個一槓兩花的二級警司!你才是師父他老人家嘴裡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姬從文的高傲是刻在骨子裡的,他不容許任何人侮辱自己的榮譽,尤其是相貌,只是這一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冷不丁就嗆聲回道。

“你牛逼!”徐警官翻白眼,懶得再去接這一茬,乾坐了一會後,他又忍不住問道:

“欸?你是怎麼想的,好好的前程不要,非要辭職?”

“哼!”姬從文吐出煙霧,舔了舔乾澀的嘴角,聲音有些縹緲:“世上道路千萬條,眾人都知道盲聽和盲從,而不去思考適不適合自己,與其契合的關係!”

“那你現在思考出什麼了?”徐警官感覺跟這傢伙交流都快憋出內傷了,趕忙順著話題問道,就當是解悶了。

“你知道自由的感覺麼?”姬從文被那隻鳥奪魂後,行事完全不受思想導控,所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在他看來那段時間是自己腦袋抽風了,做出了一些糊塗事兒,但他自己承認是一碼事,別人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感覺,而且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極不舒服,所以一碰就炸毛。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承認,要不然怎麼說?說一位身手和思維敏捷,又邏輯性極強的刑警隊長,稀裡糊塗的做出自毀前程的事兒?這一切不是自己乾的?誰他媽信呢?

“像風一樣?”徐警官掐滅菸頭,肩膀有些抖動,他在強忍著笑意。

“你他媽在嘲笑我麼?”姬從文瞥了一眼對方,正要發火的時候,審訊室門被開啟,進來一位身穿制服的女警,正是幾年沒見的索瑪,他移動目光到來人身上,上下打量著,毫不客氣的說道:

“你胖了!”

“徐警官,我來給他辦手續!”索瑪轉回目光,看向徐警官,後者連忙起身,把他們兩個帶到自己的辦公室。

“你穿著十多年前的衣服款式,又做出這些事兒,不讓人誤會才奇怪!”十五分鐘後,索瑪站在派出所外面,上下打量著姬從文,皺眉說道:“你馬上四十歲了,能不能成熟點!”

“我穿著怎麼了?勤儉節約有錯麼?”姬從文有些不耐煩的反駁道,接著又向自己的包裡摸索著,捏出一疊鈔票塞在索瑪的懷裡,說道:“還給你!我告訴你,四十歲並不老!而且,老子沒錯!”

“你是沒錯,我錯了!”索瑪站在一邊,低頭看向懷裡的鈔票,又看了一眼對方,遲疑著說道:“你…以後別找我了!我又懷孕了!”

“你懷孕跟我有什麼關係?”姬從文把包甩在肩上,轉身就走:“老子本來也沒想找你!”

索瑪看著他絲毫沒有留戀的背影,和決絕的態度後,雙目泛著淚花,她握著拳頭,緊咬著嘴唇,也慢慢轉過身,低著頭對著停放在院子裡的車走去。

清玄前天就來到了未家莊園,這裡在他負責探索的東部區域內,也是晚輩未果的家,他特意隻身前來,就是要避開辦公室內跟著自己的眼線。

在花紋沒有現身之前,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力所能及的拖住辦公室的行事節奏,這兩年他察覺出辦公室內的氣氛明顯不對,不光是小山頭林立這麼膚淺,應該還有更深層的考量,至於他們在謀劃著什麼,目前還不得而知,他只能儘量的多準備,多考慮,再謹慎些。

“師叔祖!”未果剛辦完了爺爺的喪事,情緒難免有些低落,他從早上的時候,就看到對方一直站在泉水湖中心的廊橋上,一動不動,實在忍不住後,就來到清玄的身旁,小聲問候了一句。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先消化掉自己的情緒吧!”清玄轉過臉,看向未果清瘦的臉龐,嘆息道:“天命不可違!你師父沒告訴你,黑龍東昇,乃泰山之卦,大凶麼?”

“他老人家說過!”未果點了點頭,乖乖的回道。

這兩人的舉動,被站在遠處的未家三姐妹看的一清二楚,從清玄第一次被迎進未家大門的那刻起,未果都是一副畢恭畢敬,小心謹慎的樣子,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意味,這讓三姐妹心裡很不舒服,但是又不敢亂說,畢竟半個月前的一幕幕還很清晰,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四哥對他是不是有些…呃,太過奴顏媚骨了?”即使再不記打,未然也不可能忘記的這麼快,現在的她講話已經會用腦子了,也學會了控制音量。

“這是他的小師叔祖!”未天小聲提醒著未然,這意思是未果的師弟都已經被雷劈不見了,那未果的小師叔祖豈不是更加厲害,這倒是讓她蒙對了一半,清玄肯定是比未果厲害幾個臺階,但還遠遠比不過花紋。

“以後四弟的事兒,我們都不許過問!”未來丟掉菸頭,拽著兩位妹妹回屋,繼續和自己的父母商量集團公司後續的收尾工作。

“知足寡慾,無為不爭!大勢所趨,無為即有為!”清玄拍了拍未果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隨即身影一閃而逝。

未果呆愣的踱步向前,他在咀嚼著清玄留下的道理,並逐字逐句細心揣摩著,一抬頭竟看到師父的畫像已經從無字卷軸上消失,後牆上只留下發黃的空白紙張,在秋風的吹動下獵獵作響。

長几上的青銅香爐內,那些沒有燃盡的沉香,透過鏤空的爐蓋青煙嫋嫋,它們不受風力的驅使,逐漸在畫卷前凝聚,最後結成了一串字元:

亂世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