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很奇怪,我們的廂房裡突然出現一個穿中山裝的年輕人,他就睡在靠牆的那邊,沒有呼吸,也看不清五官。我被他召喚,迷迷糊糊的來到一處深山裡,發現我身邊有兩排等身高的泥偶,色彩鮮豔,五官精緻,惟妙惟肖,那個中山裝就是其中之一。”

“啊!忘記了,其實把我帶到深山裡的不止是一個泥偶,是十二個……”

接著,美人便把接下來的經歷一五一十告訴了刑天和孟章,末了又問了一句:“那個神殿裡有什麼嗎?”問的是孟章,因為孟章曾說過這裡曾算是他的半個故鄉,他也曾說過山裡有座神殿,仔細一想,似乎還提到過泥偶啊!那這一切就都不是傳說嘍?

“神殿的問題先放一邊,到是你說的那些泥偶,怎麼都是成年人?我以前給你講的,泥偶有十二個,有兒童也有少年,男女各六,這是真的,但是後面那些都是傳說。”

美人皺眉,“可是現在,我怎麼覺得一切都在按照傳說裡的內容發展著呢?那些巨大的血管會不會和你講的‘種魂’有關?泥偶成精了?那個召喚我的中山裝對我說‘深山……泥……魂……救……我……’,聽起來不成句,但是聯合我的經歷就不難猜到他說的是深山裡的泥偶,魂……我不太理解,但是他要我救他……”說到這裡美人突然停住了。

“想起什麼?”刑天問。

“美人……泥……偶……捉你……我……變成白虎……馱著你你跑……不怕……不怕……”

還在睡著的白兵突然含糊囈語,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他們的對話全部都鑽進他的夢境裡,他說完這句話,翻了個身繼續睡得昏天暗地。

孟章有種想一巴掌把他拍飛的衝動。

刑天很無語。

美人卻覺得很窩心,這隻白虎精也不是很討厭嘛!有點被感動到了。見刑天和孟章還在等他講話,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接著道:“在我和章孟住的那間吊腳樓客棧裡,就是你找到我的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小遙在黑暗裡拜託我去神殿救小雅……”對了,刑天和章孟都不知道“鬼拖屍”事件,迎視著兩人疑惑的目光,美人認命地將“鬼拖屍”事件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接著,便是一片沉寂。

久久,刑天開口道:“再睡會吧!天大的事等天亮再說,我白天還要去‘殭屍村’調查……”

一聽到“殭屍村”美人的雙眼都亮了起來,“那我也——”

“你打住!”才起個話頭就被刑天毫不客氣地打斷,“你待在這裡好好調養身體,我會盡快趕回來,在此之前,就由章孟和白兵陪著你……”

“那紅擎呢?”

“那隻冬眠的蜈蚣你就先別指望了。”

“真的是冬眠嗎?可是紅擎是山神又不是普通蜈蚣。”

“曾經我也疑惑過,為什麼紅擎會突然變得這麼嗜睡,直到你告訴我‘鬼拖屍’事件的始末以後我瞭解了,紅擎元氣損傷太重,能撐到現在才‘冬眠’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別緊張!他不會有生命危險,頂多就是在變回人形之前比較嗜睡而已,我們儘快把這頭的事情解決了,然後去找凌光救紅擎。”

“好了二位,再說下去天就亮了,快睡吧!有什麼事睡醒再說。”孟章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刑天和美人。

美人點點頭,不怎麼開心地躺回被窩裡。

刑天關了燈,隨後在美人身邊躺下,美人一個翻身鑽進他的懷裡,將一顆小腦袋深深埋進他的胸膛裡。

刑天愣了一下,伸手攬上美人,手掌在他後背輕輕拍撫,難得輕柔地道:“不要擔心,紅擎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好嗎?”

埋進他胸口的小頭顱緩緩點了兩下,感覺到美人的身體在逐漸放鬆,不久便傳來勻稱的呼吸聲,刑天才鬆了口氣。

孟章凝視著美人纖細的背脊,朦朧中可以看到刑天攬在那纖細腰身上的手臂,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竟睡意全無。

第二天一早,幾人在女主人的招待下用過早餐以後,刑天便早早出了門,白兵被勒令看著“冬眠”的紅擎,孟章則陪在美人身邊。早餐時沒有見到男主人,也就是那位龍姓村長,堂屋裡傳來陣陣若有似無的談話聲,大概是和村民討論事情。

天氣陰沉沉的,原本就潮溼的山裡又泛起了一陣霧,美人站在迴廊上遠眺四面青山,只見山脈連綿起伏,蜿蜒曲折,時隱時現,猶如一條青龍在白霧裡翻騰。

“游龍山,那裡就是游龍山吧!”美人指著遠處的青山問孟章。

“準確的說整個村子都在游龍山地界,所以這片苗寨叫做游龍村,山谷裡那片廢村是游龍舊村,以前住著游龍山地界的原住民,現在這個新村裡,原住民已經不多了,本來就十幾戶人家,原住民也就剩下寥寥幾戶了,村長家就是其中之一。”

“章孟,你不開心嗎?”美人回頭看向孟章,只見他完美的俊臉上有著淡淡寂寥的神色。

凝視著美人純淨的雙眸,裡面純然的擔憂讓孟章的心都暖了起來,他揉了把美人的頭髮,笑道:“沒事,只是覺得遠處的游龍山有一種蒼茫肅穆的色彩,讓人不自己覺就跟著露出寂寞的神情。”

“會嗎?”美人疑惑地轉身去看對面的青山,卻怎麼也體悟不出孟章所說的那種意境,於是搖搖頭決定放棄。“你說是就是了,只要不是不開心就好。”

孟章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剋制住想要一把將美人抱進懷裡的衝動,他拉著美人的手故作輕鬆地笑道:“苗族有一寶,知道是什麼嗎?”

“什麼寶”美人的興致被他吊了起來。

“龍寶。”

“龍?”

“這麼驚訝做什麼?”孟章笑著颳了下美人的鼻子,“苗族有圖騰崇拜,游龍山一代的村民……老一代的原住民尤其崇拜青龍。”

“青龍?”美人愣了一下,然後拍了下手掌道,“四神之一的青龍神君孟章嗎?章孟,你的名字倒過來就是孟章呢,好巧!”

孟章的心裡咯噔一下,冷汗差點沒下來,確定美人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以後他在鬆了口氣的同時還禁不住有些失望,他努力甩掉這種矛盾的想法,接著道:

“東方青龍確實是四神之一,但苗人沒有明確的四象信奉,他們只是單純的崇拜圖騰而已,除此之外還有大自然的力量以及祖先祭祀。游龍山一代的原住民中有一些古老部族的後裔,那個部族信奉東方青龍神君,不過,那些信仰也隨著老一代的離世而漸漸淡化了。”

“所以才說現在是神隱的時代,很多神選擇神隱都是身不由己,也不知道青龍神君去了哪裡?”美人的雙眸裡出現憧憬的神采。

有那麼一瞬間,孟章真的很想告訴美人自己的真實身份,結果被美人一句話輕易敲碎了他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氣——

“章孟,你說的龍寶是什麼?苗家人都有嗎?”

孟章有種想要哀號的衝動,心想這個美人就連轉移話題都這麼純天然,讓人氣不起來呀!

迎視著美人期待的眼神,他認命地充當起講解員:

“苗人新居落成的時候有‘接龍’的習俗,向龍神祈求庇佑,接的就是東方青龍,其過程簡單的說就是先祭祀龍神,再取龍水,水要從井裡或溪流河谷中取來,然後交給盛裝充當龍女的女主人提回家,一路吹吹打打,遍插五彩旗,簇擁相隨。”

“女主人一路叩拜回到新居,男主人遠遠點燃鞭炮相迎。最後,巫師提龍水繞屋行走三週,再跪拜“安龍”。安龍要用兩隻上好的瓷碗,一隻盛滿水,在裡面放上銀粉米砂,將另一隻碗覆蓋在上面,深埋於正堂屋的地穴中,然後掩土,再用一青圓珠石封牢,叫‘龍寶’。”

“安放好龍寶,就算把‘龍’接回了家,可保佑家庭避災去邪,年年五穀豐登,六畜興旺。”

“進行接龍儀式就一定可以把龍神請回家嗎?”美人好奇地道。

“刑天有說過這家有龍神嗎?”孟章反問道。

美人搖頭。

“能不能把龍神接回家,這個還是要看緣分吧!舉行這個儀式無非就是圖個好彩頭,是避災祈福的一種方式而已。不過,龍寶可是苗家的命根子,要不要跟我去看一看?”

美人凝視著孟章含笑的雙眸許久,緩緩地搖了搖頭,“既然是命根子就不要看了,章孟,你一直在轉移你自己的注意力,所以才會拼命地給我講了這麼多,你有心事?你的笑容和以前不一樣。”

孟章愣了一下,繼而笑著彈了下美人的腦門,“小兔子,聽說你很遲鈍,怎麼突然就變敏銳了?你說說看,我的笑容哪裡不一樣了?”

美人一邊努力去想孟章之前的笑容,一邊說道:“你的笑容裡總是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憂傷,好像你在……對!強顏歡笑!就是這個詞!章孟,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