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寧疑心盛危月吃錯藥了。

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簡直諷刺。

皇后聞言卻是欣慰地笑了,“駙馬瞧著是會疼人的,裕寧交給你,本宮放心。”

裕寧可不樂意了,“母后,你別被他騙了,他——”

裕寧本想說盛危月心有所屬,說的這話簡直違心又可笑。

但裕寧一想到自已也心猿意馬,不配指責盛危月,轉而道:“他壓根不想我有孩子。”

皇后臉色登時大變。

感情倒是無所謂,孩子是最要緊的。

她便是吃了孩子少的虧,只育有一子一女。

本來麟兒蕭越儲位在望,可惜被林家算計,不僅失去了一條腿,更是把奪位的信心也失去了,連活著都要旁人萬般鼓勵。

如今只剩一個傻女兒依靠。

哪靠得住?

她固然可以學叡陰,找個家世不好的妃子扶持其所出皇子,可畢竟人心隔肚皮。

盛危月迎著皇后質問的眼神,從容不迫道:“危月只是心疼公主,不願公主受苦。”

裕寧差點出粗。

盛危月這張嘴真是會看人下菜碟。

皇后疑心已起,哪會輕易放過他倆,“駙馬的擔心不無道理,男女之事,若掌握不好分寸……本宮派一位老嬤嬤,去府裡指導指導你們。”

話音未落,裕寧連連擺手,一把挽住盛危月的胳膊,笑嘻嘻道:“母后,我適才和您說笑呢。”

小小的一團忽然貼近,甜蜜絲絲縷縷鑽入鼻尖,令盛危月半邊身子微僵,露著標誌的微微一笑。

皇后苦笑不迭,“裕寧,你愈發不像話了,這種事也是能開玩笑的?”

“我錯了母后。”

裕寧甜甜歪頭,髮絲無意蹭著盛危月冷硬的臉頰。

很癢,但絲毫不令他排斥。

“嗯。”皇后輕哼一聲。

剛才還劍拔弩張,恨不能吃了他,這會兒又甜甜蜜蜜的,真是……

隨她去了,“時辰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裕寧撲進皇后懷裡,雙手不住摩挲著皇后瘦削的背,“母后,女兒過幾日就進宮看你,你別太想我了。”

皇后早已習慣裕寧的率真莽撞,寵溺道:“好,回去吧。”

也不忘低聲調笑她:“你對駙馬也多如此撒撒嬌,不愁沒孩子。”

望著這對璧人在宮人的擁護下出宮的背影,皇后強按下自已那顆欲多管閒事的心。

裕寧嬌憨天成,她對自已的寶貝女兒應當有信心。

宮門外,盛危月騎馬領在裕寧所乘的寶馬香車之前。

戰馬鎧甲,當真應了傳言那句威風八面。

一雙眼睛暗中目送盛危月消失在視野,轉身七拐八繞,最後由人扶著登進一輛華麗的馬車。

“殿下,婢子瞧見了。”

她雖自稱婢子,卻打扮不凡,說話氣度更是有一股歲月難奈何的沉穩動人。

“像嗎?”

上首者撐著光潔的額,側躺於寬大的床上。

香菸嫋嫋後,容顏如仙。

“回殿下,依婢子所見,足有九分相似。”

“九分。”女子輕攏紗衣,由侍女扶起,一雙眸潤澤悲憫,“可本宮瞧見他,就像回到那年,那個人,就分明站在本宮眼前一樣。”

字字泣血,聽得侍婢也斂了眸,傷心不已。

侍婢揣度道:“殿下,查嗎?”

“當然要查。給本宮查得清清楚楚。”

*

裕寧回到臥房,驚了一大驚。

仕女圖屏風後塞了兩張陌生的漆紋櫸木櫃,開啟的剎那,男人衣物上濃烈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

雜有微弱的青草香。

還有淨室裡多出的浴桶和置物架,床上憑空出現的錦被……

都在霸道地宣佈這間臥房即將被盛危月佔去一半。

不可以!

裕寧叉起腰,不由分說地將因為和養父一家敘舊,走得稍慢幾步的盛危月攔在門口。

“怎麼了?”盛危月穿著這身鎧甲應酬了一日,沒累死也快熱死了,“公主殿下。”

又是那種尾音上揚的欠揍語氣。

“你不許睡這裡。”裕寧昂著頭,鼻尖氣呼呼瞪著盛危月。

“理由?”盛危月懶洋洋倚著門,修長的手指解著臂韝,模樣無奈,但又很配合公主殿下對他作威作福。

“你心裡清楚。”

盛危月微微一笑,“不清楚呢,公主殿下不妨明說?”

裕寧才不上當,放低姿態商量道:“你這府邸固然又小又寡淡,但不缺房間,你找個空房間睡,不用和本公主擠在一處,也舒服些不是嗎?”

盛危月無言地盯著裕寧。

“怎麼了?本公主哪裡說錯了?”裕寧不禁撫了撫自已滑嫩的臉蛋,心虛不已。

盛危月欺身靠近。

裕寧驚懼地後退,盛危月輕而易舉就闖進了臥房。

裕寧又氣又恨,幹跺腳。

恨自已窩囊,氣盛危月霸道。

盛危月繞到屏風後,“公主有沒有想過,我是個正常男人,並無隱疾。”

裕寧提著繁複的裙襬,鍥而不捨追在盛危月身後,“本公主何曾說你有隱疾,只是想讓我們兩個都能舒服自在些。”

盛危月不覺就在裕寧潛移默化地影響下學會了撅嘴,指尖在裕寧眼前輕晃,“公主見過哪個正常男子和妻子分房睡?”

“我又沒病。”盛危月將脫下的鎧甲置於架上,內裡已然汗透,貼著豐碩的肌肉,無端比光著膀子還讓裕寧羞怯。

盛危月見裕寧背過了身,故意從後面湊近,輕輕逗她:“我呢,無論身體還是腦子,都好得很。”

暖流拂過,左耳後連著秀頸漾開一段癢。

裕寧下意識聳起左肩,頭向左肩偏。

髻上步搖的搖穗不偏不倚溜進盛危月衣襟。

沁涼的觸感令盛危月的眸色變得曖昧不已。

裕寧受驚的視線撞進男人那雙勾人且自知的眸,呼吸被他的美麗遏制了喉嚨,輕滯。

盛危月的臉,越細看越震撼。

常年戴閻羅面具的緣故,他的肌膚白淨細膩,未染半分銅色與粗獷。

白皙的臉上五官優越得傲人。

眉骨高挺,眼窩深邃,鼻樑如聳立的山峰,唇那麼薄,那麼軟。

直至盛危月揶揄地撇嘴一笑。

裕寧才含恨收回痴迷的視線。

天爺啊,她的腦子裡剛才在想什麼?

為什麼會覺得他的嘴很軟啊。

“公主想嘗嗎?”盛危月一眼看穿裕寧的小心思,憋著笑意,“給公主親了,可就不能趕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