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李知道看著眼前年過半百這個世界名義上的爹,濃密的頭髮中摻雜了幾根雪白銀絲,眼角中擠了幾條褶皺,眼神中滿是對他的牽掛和慈愛,大抵還是開口喊了一句。
李懂事點了點頭後,卻是扭過頭去不看李知道,只是伸出手給李知道指了一處,“你先安安靜靜的坐著,我跟你二伯說些話。”隨後仰著腦袋合上眼瞼,似在閉目深思。
李懂事對面坐著的則是他相對年輕些的二弟,也就是李知道的二叔、二伯李林甫,無論是面容又或是頭髮,都不似自已大哥,還未顯現出老態,看到李知道後和善的笑了笑點了點頭,隨後看著閉幕沉思的大哥,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靜靜地等待著。
屋內輕輕飄蕩著淡雅而清香的香氣,香爐裡則是輕輕燃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名貴香料,沉香、麝香、檀香、龍涎香這些極其頂級且名貴的存在都是毫不吝惜大把大把的整日點燃,在整個裝飾雖不華麗但擺滿了名貴字畫、瓷器的房間裡暈開香氣。
輕輕嗅著,心曠神怡、提神醒腦,坐在價值上千兩的金絲楠木椅子上,李知道感受著四周透露出的不盡奢華暗自咂舌。
李懂事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中盡是運籌帷幄與精明睿智,“金國那邊的諸多事宜還是照舊,以安撫為主,畢竟那幫子未經開化的蠻人,需求的不過是我宣朝的千牛一毛,也足以看出他們的見的淺薄,至於秦檜秦會之。”說到這裡時,李懂事不由得輕笑起來,似乎帶著嘲弄和玩笑。
“他們這群人整天想著要收回燕雲十六州,要消滅金人、要洗刷我宣朝的百年恥辱打進金都,說的容易,誰去打?怎麼打?他們沒有一個確切的方案、沒有一個準確的回覆,只說要打、必須打、一定打。”
李懂事的話說的不急不慢,像是在與自已的二弟嘮著家長裡短,抬眼看著李林甫,手裡捏起桌子上放的茶盞輕輕品著,散發出的茶香乃是被稱為“黃金芽、無雙品”的龍井,素以色翠、形美、香郁、味醇冠絕天下,同樣是有市無價的極品。
李林甫自然明白自家大哥是在示意他發表意見,於是理了理思緒開口說道:“大哥,我懂你的意思,對宣朝來講,打過去偏偏不是最好的選擇,戰爭一向勞民又傷財,糧草輜重、徵調人口、戰事安排……哪一項不要花錢,縱使打贏了、打過去,那些不毛之地對我等又有何益?怕不是遠不如給那幫子金人點錢打發了來得好。”
隨後李林甫便義憤填膺了起來:“這幫子書生整天喊打喊殺,就偏偏他們愛國,偏偏他們是忠烈之士,整日裡也不過是拿著錢財在青樓酒肆縱情聲色,偶有想起邊遠戰士便提一些覺得豪情萬丈的詩句,平日裡卻是連雞都不敢殺的文弱書生,倒不如將他們全部抓起來丟到戰場,看屆時能回來幾個好漢……”
李林甫倒是直接了些,話裡話外都是譏諷和不屑,他和李懂事雖然也是書生,卻和那群不諳世事腦子裡全是理想,實際卻滿是功利的沒腦子書生不同,他和自家大哥一路摸爬滾打經歷了多少刀光劍影、明爭暗鬥?背後的心酸也只有自已能夠得知。
“又激進了不是?你就該斂一斂自已的暴躁脾氣!當了這麼久的右相還不知道穩重!”李知道看著又氣惱李林甫,毫不客氣的指責道。
“本身咱們就位高權重,那些書生免不了的怨言,你若是再這樣做,咱們怕不是要被全天下的書生群起而攻之!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們,宣朝到底還是書生的天下,咱們要拉攏他們。”
李林甫哪裡會不知道,只是他身為右相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這群書生背後罵人最髒了,唇槍舌劍可是實打實的尖銳,無形的刀子直鑽心臟,拉出來便是鮮血淋漓。
“可是這幫子書生嘴裡吐出的話實在是……”
“不好聽你就當他們在放屁!”李懂事有些火氣了,“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你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如此位高權重享受著錦衣玉食,你難道連一些不好聽的話都聽不得嗎?你覺得我說話就好聽嗎?”
似乎被自家大哥的話給震懾住了,李林甫不由得收斂了情緒,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低頭認錯:“大哥,我知道錯了,那些書生他們願意說就說吧……”
“嗯……”李懂事對於李林甫的態度很滿意,隨後囑咐道:“雖然我們對於金的舉措已經蓋棺定論了,但是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給老三寫信讓老三酌情打幾場小勝仗,一方面威懾金兵,另一方面給整天想著打到金都的那些人一些念想。”
李懂事提到老三後,李知道便不由得從記憶中搜腸刮肚到他這個三叔的資訊——李淵,他還有個兒子叫李世民……
李懂事繼續說下去,眼神隨意卻充滿殺機:“至於那些個書生想要建功立業、報效朝廷,他們跑到戰場上是死是活就不關我們的事了……若是他們不敢去再敢亂嚼舌根……這叫先禮後兵……”
聽到李懂事的話,李林甫頓時明白了自家大哥的用意,眼睛不由得一亮。
“匈奴那邊也是個問題,雖然不成氣候,但是頻繁騷擾也是極為頭疼,每年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再加上董卓一直駐守在那裡,他不是咱們的人終將會成為大患,再有其他武將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朱棣、曹操等人,還有始終掌握著皇家軍隊的趙匡胤,咱們李家並不是高枕無憂了,老二啊!目光大抵還是要放長遠一些……”李懂事說到最後頗有一種語重心長任重道遠的感慨。
李林甫點著頭,隨後有些猶豫的說道:“近日傳來訊息,山東那裡有一夥賊寇盤踞梁山,領頭的叫什麼白衣秀士王倫,要不要……”
李懂事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有些無奈的開口道:“天下造反的人頻頻出現,遠一些有黃巢起義、方臘起義,再加上天地會這樣的組織……梁山看起來不過是一些毛賊流竄登不得檯面,而且沿海那邊也不太平,似有倭寇侵擾……”提起這些糟心的事情,李懂事也不由得頭疼苦惱。
他縱橫朝堂、拉黨結派,對於政治之事無不精通,反而是對這帶兵打仗,如何處理民生問題有些捉肘見襟,心中不由得放任便隨他去吧,他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濃濃夜色,下了逐客令:“時間也不早了……”
李林甫很有眼力見的告退了,走之前拍了拍李知道的肩膀以示親切,李懂事看著李林甫走後將門帶上,於是這個視天下人為棋城府極深的尚書大人,便再也掩飾不住情緒,顫抖著身體看向自已的寶貝兒子:“得意,你……怎得……不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