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去聽錄音的事情啟寒並沒有到場,反正最後的內容總會有人帶給她。之後的一天,她正看著地圖想著吳邪他們的計劃走到哪一步了,解家打來的一個電話讓她神經立刻緊繃起來。當即就拿上車鑰匙開往瞭解家。

剛到門口就有人迎了上來。“張奶奶,少爺正在練習。”

啟寒看了他一眼。“在哪?”

那下人看出了她心情不好,便不敢違逆。“小梨園兒。”

那小梨園就是後院中的一座涼亭,小花兒經常在那亭子裡練功吊嗓子,久而久之便都稱呼那地方為小梨園。

啟寒穿過前廳,徑直走向後院。遠遠就聽到了小花婉轉的唱腔傳來,若不是被事情攪亂了心情,眼下不免是一個優美的情景。她走到亭前,看著小花收起水袖,緩緩轉身。略施粉黛的他顯得格外動人,踩著臺步走到啟寒面前站定,眼波抬起,悠揚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您此番前來,所謂何事啊?”

“你甭在這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趕緊說,到底怎麼回事!”啟寒現在是心急如焚了,實在沒心情跟他搭戲。

小花看著她焦急的神情,只好斂了臉上的笑意,整了整水袖,請她入座亭中的石椅上。他起身斟上一杯茶,才開口道:“我們確實是跟吳邪他們失聯了一段時間了。但是黎簇那孩子的出現倒還是個好訊息,只要他們沒出什麼生命危險,那就說明他們也快從古潼京出來了。”啟寒喝下一口茶,緩了緩心情,聽到小花這麼一分析確是有幾分道理。可她心裡依舊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害怕得緊。她轉了轉手裡的茶杯,皺著眉頭道“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好在計劃都還能有條不紊地繼續進行。接下來,就看魚兒們上不上鉤了……”說完就低下頭思索著什麼,良久才又重新看向小花。“我去接接他。”

“姑奶奶,我把這事告訴你,就是想讓你能穩住心神。接下來的事情,還得靠您多盯著些啊。”小花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吳邪他們的失聯是完全不在計劃內的。他已經嘗試了各種辦法還是查不到吳邪的下落,不僅是他,連帶著黑瞎子也一起聯絡不到了。在這種關頭,這位姑奶奶可不能消失在九門的視野裡啊。

“接下去的事,我會交代張日山先幫我盯著點,九門的那些人會因為黎簇的出現而把視線從協會稍稍轉移,我就利用這個空當,足夠了。”

小花看著啟寒堅定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已經勸不了她了。他這個姑奶奶一旦做了什麼決定是絕不可能反悔的。小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說些什麼,只輕嘆了口氣。“那您……萬事小心。”

當天晚上,啟寒就買了最近一班的機票飛往內蒙,又在當地租了一輛車繼續往無人區的方向駛去。

連軸轉的活動她的身體著實有些吃不消,畢竟已經很多年沒有進行過這麼高強度的活動了。她把車開到距離進無人區最近的一個旅店停下,準備先在這裡休整休整再繼續上路。她得在這往車裡囤了足夠支撐一個星期的水和食物。邊境的沙漠一切都是未知的,她總不能人沒找到先把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古潼京這個地方,她也只是略有耳聞,哥哥當年處理古潼京的時候她並不在哥哥身邊,後來留下的資料文獻少之又少。現在因為古潼京,九門中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張日山對她也是絕口不提。所以,古潼京的具體位置,她並不知道在哪裡。

吳邪一行人歷經艱辛總算是從沙漠裡走了出來,找了個最近的旅店好好休息休息,也正好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計劃。就在這時,眾人聽見窗外傳來了吉普車駛進的聲音,應該就停在了旅店的院子裡。三人眼神對視一下,躲在門後面從門縫裡向樓下看去。

這裡再往下走就該進入沙漠了,他們猜測此人大機率是衝著古潼京來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人動作竟這麼快。

櫃檯前站著一個身材高挑,扎著高馬尾的女子,穿著一套專業的衝鋒衣,背了一個很大的揹包。看著這個背影,吳邪抓了抓腦袋,怎麼有點熟悉?

黑瞎子看到那個女人的一霎,眼睛放的光都快透過墨鏡射出來了。他笑笑,大大方方把門一開,向樓下走去。

正在櫃檯登記入住的啟寒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走來,她警惕性的向旁邊挪了挪,可那人彷彿就是衝著她來的,腳步聲徑直向她靠近。在那人就要拍到她肩膀的一瞬間她從腰間拔出小刀向那人揮去。

下一秒,那人躲開,將她的手腕擒住。看見她,那人笑笑。“幹嘛啊,謀殺親夫啊?”

樓上的兩人看見是啟寒的臉,嚇了一跳。

“姑奶奶?”王盟實在有些不敢相信。“姑奶奶不是在北京嗎,怎麼跑這來了?”

黑瞎子拿掉啟寒手裡的匕首,放回她腰間的刀鞘裡。“這把刀,你一直帶在身上啊?”

這把刀是他以前在鬥裡淘出來的,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只是看著大小合適,硬度適中,就拿它送給了啟寒防身,沒想到時隔多年,他還能見到這把匕首,而且被儲存的如此完好。

他熟悉的吐息讓啟寒這麼多天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實實在在的在黑瞎子胸口上錘了一拳。“王八蛋,你怎麼回事!出來了為什麼不跟小花兒那聯絡一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看著如此生氣的她,黑瞎子神情怔了一下,而後笑道:“我倒是也想啊……只不過手機,既不耐摔又不禁水泡,只好下崗了。我這還帶著倆傻子呢,你也體諒體諒我啊。”

啟寒正想再說些什麼,黑瞎子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的背,在她耳畔說道:“丫頭,對不起,害得你擔心了。”

吳邪看著樓下的這一幕,不禁翻了一個白眼。轉身順手把門給反鎖了。王盟不解地看向吳邪。“哎,老闆,不等黑爺回來了嗎?”

吳邪雙手一抱,坐在床邊。“秀恩愛,死的快。”

樓上的關門聲清清楚楚地傳到兩人的耳朵裡,黑瞎子指了指那緊鎖的門。“丫頭,我被徒弟趕出來了,只能投靠你了。”

啟寒看著他,挑起一邊眉毛。“啊,那怎麼辦呢……要不我拉下老臉幫你跟他說說?”

還沒等黑瞎子回應,前臺的老闆輕咳了一聲。“二位,這房間……”

不等啟寒開口,黑瞎子搶先說:“一間大床房,謝謝。”

“哎,你……”

收到黑瞎子訊息的老闆心領神會,快速給他們二人辦理了入住。“二位的房間鑰匙,請收好。”

啟寒瞥了他一眼,把自己背後的揹包丟給他,跟著老闆去了房間。

進了房間之後,啟寒先把頭髮盤了起來,然後脫掉外面的衝鋒衣,只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坐到床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老齊,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經過他失聯這件事後,啟寒發現自己這些年對他的情份絲毫不減。但是這麼多年的分別總會在兩人之間留下些什麼。上一次的見面,她雖是微惱他的輕浮,卻對他這人怎麼也生不起氣來。

那麼多年的擔心和思念她都不曾告與旁人知曉,那一日,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

她對他情深至此,卻不知他的心意如何,她想明明白白看著黑瞎子這個人,而不是如當年一般,日夜面對著“一張白紙”。

黑瞎子不明所以。“明兒再說唄,我先去衝個澡。”

“拖不得!”啟寒竟有些害怕。那種分別的感覺她不想再體會一次了,如果他再一次不辭而別,那以後,她寧願與他死生不復相見。所以她這一次必須要把他們倆之間的疙瘩解開。

黑瞎子乖乖的坐到她的身邊,側頭問道:“怎麼了這是?什麼事啊,這麼要緊。”

啟寒先是走到窗邊拉上了窗簾,而後站在他的面前。剛想伸手摘下他的墨鏡,他卻慣性一般,向後一撤。她還沒碰到他墨鏡的邊,黑瞎子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啟寒緊皺著眉,看著他。

“抱歉,丫頭。”黑瞎子趕忙放開了手。“習慣了,習慣了。”

“我看看你的眼睛。”啟寒輕聲說道。

但是他,沒有回答。

啟寒知道,黑瞎子最寶貴的就是他的眼睛,從他們認識的時候他的眼睛就不太好,後來又聽說他在幫霍仙姑處理院子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但之後他依舊在圈內名聲大噪,她想著應該是沒事的。而今,看他的反應,怕是眼睛出了大問題。

“老齊,你的事,別再瞞著我了。認識你這麼多年,我對你依舊會覺得很陌生。這讓我覺著,我們之間總是有什麼隔閡,你是你,我是我……”

黑瞎子聽過她的話,坐直了腰板,卻低著頭。“不是我要瞞你,我是怕……嚇著你。”

啟寒紅了眼眶。他這句話印證了啟寒的想法,他的眼睛確實出了很嚴重的問題。見他抬起頭來,似是做了很大的心理鬥爭,才伸手摘下了墨鏡。

藉著窗簾後透出的微弱的光,看到他的眼睛,啟寒頓時覺得心裡揪成一團。眼瞳的顏色已經淡到幾近透明。她伸手輕觸上他的眼睛,他緩緩將眼睛閉上。濃密的睫毛在他本就有黑眼圈的眼下形成一片重重的陰影。

啟寒俯下身去,輕輕吻上他的額頭。兩行眼淚並作一行從臉頰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仰起頭,吻上她的唇。良久,他才放開了她。

“我與你不辭而別,是因為我也怕了。怕我不能好好保護你,當時那世道,與其跟著我擔驚受怕,倒不如讓你呆在佛爺的保護範圍內安全些。自從佛爺離世後,我便想方設法與你聯絡,可你就像是故意躲著我似的,我去找你時你總是不在。我以為,你生我氣了,再不理我了,就想著,或許你是覺得現在的生活會更好。”

“丫頭……”黑瞎子摟主她的腰,額頭靠在她的胸前。“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放你走了。”他原以為她是躲著他的,一次次的不得相見,讓他覺得兩人被推的愈來愈遠,遠得竟讓他生出了想要放棄過往,放下她的想法。可那麼多年的情份怎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們心照不宣的悄悄關注著對方的訊息,知道對方一切安好,自己便也心安了。

如今知曉了對方的心意,心安穩下來,情也就此堅定。

談過話,兩人的心情都舒暢許多。

黑瞎子被啟寒推著進了浴室,催促他快去洗漱。“快去洗,洗完了好好睡一覺,你太累了。”

啟寒想起剛才看到的黑眼圈不由得又是一陣心疼,這麼些年,他究竟只睡了幾個好覺啊……

他靠在門邊上,聽到她的話,愣愣的站在原地。之後突然轉過身去,將她抱在懷裡。“丫頭,這世上怕是隻有你還記得,我也是會累的……”

啟寒鼻頭一酸,拍了拍環在她腰上的雙手。“快去吧。”

趁著他洗澡,啟寒也換了一身舒適的衣服,整理整理帶來的包裹。整理好了之後,她就坐在床邊翻看著手機,看看有沒有什麼穹棋的訊息。還沒看一會兒,黑瞎子就從浴室走了出來。啟寒抬眼看他,頭上搭了一條毛巾,但是溼噠噠的頭髮還在往下滴水。她笑著走過去,拉他進了浴室,插上電吹風,給他吹著頭髮。

黑瞎子一般為了節約時間,很少去修理自己的頭髮,這麼長時間又長長了不少,雖然髮質不太好,但是剛洗過的頭髮都軟塌塌的貼在頭上。給他吹乾以後,啟寒順手從自己腦後取下一個髮卡,將他遮住了眼睛的碎髮別上去。

“你先睡吧,我回幾個郵件。”

他搖頭,直接將啟寒抱起,放回床上。

“陪著我。”

啟寒心疼他的辛苦,便不反抗。任由他將自己圈在懷裡。

許久身邊無人相伴,看著黑瞎子漸漸熟睡的面孔,啟寒有些出神。

他睡得很沉,睡意慢慢傳給了她,很快就睏意來襲,漸漸睡去。

再醒來時,是第二日清晨。

很久沒有醒的這樣早過了。啟寒以前總是打趣黑瞎子,是不是身上塗了安眠藥,跟他呆在一起,自己總是睡不醒。

她很少有醒的比他早的時候,啟寒見他還睡著,不敢出聲也不敢起身。她怕驚醒他。黑瞎子的睡眠淺到什麼程度,她是再清楚不過的。身邊只要有一點動靜,他總能很快醒過來。等他醒來的這段時間,思緒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裡飛舞。

“日子總有一天會安穩下來,齊,你大可以隨你的心意在外闖蕩,當你覺得累的時候,就回家來,你身邊有我,你的身後,亦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