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的清晨,姜湄與駱襄站在花房前,身後跟著一眾叔伯。

姜湄緊抿著唇瓣,遲遲不敢推開房門。

駱襄勸道:“小姐,屋裡的一切都是按京都環境還原的,定是能成的。”

身後的陳伯也附和道:“是啊姑娘,咱們可一天都沒偷懶,每晚都留人看著屋裡情況,熱了壓火撣水,冷了加柴烘溫,肥料也是按您給的手記上適量上的呀。”

幾個老漢心裡直打鼓,他們都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若是有個疏忽閃失害得姑娘這花種不出來,他們可當不起這罪過。

姜湄見他們比自己還憂心,咬了咬下頜,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推開了花房的門。

此時天還沒大亮,屋裡光線昏暗,姜湄定了定心,率先邁開步子跨了門檻。

她仔細地注視著左右黑乎乎的土壤之中可有新生的一抹翠綠,由滿懷期待漸漸變為心灰意冷。

駱襄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安慰:“小姐,你也莫要太過沮喪了,興許明日就……”

忽然,巡視恰至角落的福伯喊了一聲:“哎?哎!你們快來瞧!姑娘!駱護衛!”

姜湄瞪大了眼,連忙向那角落跑了過去,期間還差點栽了一跤,被駱襄扶住了手臂,姜湄心思都拴在花苗上,也沒細想,拂開了駱襄的手就又往前走去。

姜湄的手清涼晶沁,在潮溼燥熱的花房裡的奇妙觸感,讓他愣了一愣,隨即才跟上前去。

二人到跟前一瞧,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透過窗紙恰好落在角落的一小片區域中。

眾人沒瞧見這冒芽的過程,可現在確確實實的冒出了三朵綠苗,赫然呈現在幾人面前。

“成了!”姜湄大喜,平日裡時常掛在臉上的平靜與偶有的微笑,此刻都變成了肆意開懷,她眉開眼笑,嘴角的梨渦也現了出來。

姜湄一笑,更勝百花齊放,叫眾人看得呆愣,姜湄興奮之餘,只想快些同梁弈分享這個喜訊,眼梢彎彎地同大家說。

“近日裡辛苦了,尤其是駱護衛,一會我便吩咐下去,叫廚房今日加菜,在場的各位通通有賞!”

梁弈下朝回來時,見著姜湄正站在瀾澈苑匾額下面,翹首企盼著。

踏月許久未見姜湄,嘶鳴一聲,竟偏頭躲開了梁弈勒停的馬繩,徑自走上了門前臺階。

梁弈連忙雙腳發力一踢馬鐙,在失重前從踏月背上翻了下來,看著上前去與姜湄親暱的馬兒,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平日裡不光要防豐都城中的波譎雲詭,激流暗湧,還要防景晟那無孔不入的小子,如今竟連匹馬都得防著點了。

姜湄有些招架不住踏月的熱情,嬌笑著躲閃它的舌頭,“對不住,最近確實忙了些,待花株長起來,我日日送你茉莉吃可好?”

踏月踏了踏前蹄,鼻子噴了噴氣。

梁弈皺著眉上前,一把拽過踏月韁繩。

“你小子也適可而止點,快回馬棚去吧,纖雪興許還等著你呢。”

纖雪懷了崽,過幾日就要生產了。

踏月依依不捨的被飼馬的小廝牽去偏門了,梁弈眉頭這才舒展開。

“正午日頭這麼毒,作甚要來府前等我。”

姜湄的眼中閃爍著熠熠的光,“我想第一時間與你分享這個好訊息,花房第一批播下的種子,破土發芽了。”

梁弈看著她這高興的勁兒,也自然而然地彎了嘴角。

“我也有個喜事,要告訴你。”

姜湄笑意更甚,“真的?去用膳吧,邊吃邊說。”

梁弈卻搖了搖頭,差人去備了馬車,拉起姜湄的手,湊近她耳邊說:“恰好今日沒那幾個拖油瓶,咱們二人出去吃。”

姜湄輕笑:“摳門。還吃獨食。”

二人的車駕停靠在一條極繁華的長街上,撩開車簾的那一瞬,姜湄竟有種錯覺,一時分不清此刻是身處豐都還是京城。

身畔一家酒樓建得華麗不凡,足有三層高,“倚仙樓”的匾額隱在正午落下陽光的陰影中,卻更添了幾分闊氣。

掌櫃的親自出來迎,似是知曉梁弈身份,恭謹有禮,一臉的笑意,梁弈拉著姜湄入內。

走過門口時,姜湄側目而視,瞥見小二正同在兩人之後到來的一行車駕交涉著。

“貴客,馬車可不興停在這,辛苦您把馬車停在前面右手第三條巷子裡面。”

車中的應是哪家夫人,不耐地甩了甩帕子:“麻煩死了,不吃了不吃了。一會吃完還得等車來接,這街上這般擁擠,不得等上好一會子?”

掌櫃的引著二人徑直上了三樓雅間,屋裡乾淨敞亮,倒也算是雅緻,可比起京城還是遜色幾分。

姜湄將一切看在眼裡,想得出神。

梁弈看她這樣,知道她心裡又開始盤算起她那些生意經,兩人這會各坐在圓桌一端,梁弈只得輕喚了她兩聲,才叫回她已經開始神遊的思緒。

“湄兒,近些日子你勞心勞力,叫我很是憂心,今日就我們二人,你便先歇歇,好好吃頓飯如何?”

姜湄點了點頭:“好,聽你的,這些事急也是急不來的,近幾日上朝,可有發現什麼端倪?”

梁弈無奈苦笑,剛說完不談生意,她又問及朝堂之事,湄兒這愛操心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為了讓姜湄高興高興,梁弈也不再藏著本準備今日壓軸給她的驚喜,站起了身走到窗邊,抬手向姜湄揮了揮。

“湄兒,過來。”

姜湄不明就裡地款款起身,走到梁弈身邊。

梁弈順勢攬過姜湄肩頭,另一手指向對街的一排鋪面。

“依湄兒所見,對面那幾家鋪子如何。”

姜湄探頭細看了一會,老實答道:“位置與風水俱佳,你之前說這倚仙樓乃是豐都最大最好的一家酒樓,貴人們酒足飯飽後,出門便可能會去對面這幾家鋪子逛逛,消消食。”

梁弈驚訝地看向她:“你竟還懂風水?”

姜湄面上一紅:“只是略通皮毛,你也知道,從前我手裡經營著多家鋪子,總是要查查開張吉日,陳設佈置的。”

梁弈眉眼間盡是寵溺:“湄兒喜歡便好,若是你不中意這幾家鋪子,我可就獻錯寶了。”

“這幾家鋪子,我都差人盤下來了,往後湄兒便是它們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