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難言
將軍夫人在敵國做俘虜 一貓一狗一杯酒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姜湄拿了條帕子幫六皇子拭了拭嘴角的油漬,看著他憨態可掬的樣子,眉眼間也柔和了下來。
六皇子好容易將最後一片滷牛肉費力地咀嚼完畢,吞了下肚,放下了碗說道。
“本宮的牙也不知什麼時候能長回來,用膳都要費不少力氣。”
姜湄柔聲道:“小孩子在這個年紀都要換牙的,你那兩顆門牙我此前用布包裹起來了,按習俗是要上牙下扔的,扔到越低的地方越好,這樣新牙才會循著舊牙,長得又快又齊。”
梁弈聞言道:“附近恰巧有一處深壑,吃好以後我帶你們去扔,正好消消食。”
幾人出營時,梁弈沒允旁人跟著,梁弈選擇大軍駐地時特意選了這處背靠天塹的地界,絕了敵軍偷襲的可能。
溝壑是因著岩層斷裂而天然形成的,深不見底,谷底深處還隱隱能聽見呼嘯而過的風聲,猶如鬼怪哭嚎。
六皇子嚥了咽口水,拉了拉姜湄的袖子,姜湄看出他有些怕,便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去幫你丟,你在這等著。”
說罷姜湄攥著六皇子的兩顆牙走上了前,六皇子連忙衝梁弈擠了擠眼示意他跟上去。
姜湄此生也從未踏足過如此險峻的地勢,離著溝壑一丈遠時停了腳步,不敢再上前。
梁弈從她手中接過布包,在她耳畔說道:“女子力氣小,丟不過去的,給我吧。”
梁弈又往前走了幾步,到了懸崖邊上伸手一拋,那包著兩顆小牙的布包便順著風的方向掉落了下去。
梁弈方一要轉身,身後一陣勁風吹起,姜湄單薄的身子都被吹得挪了半步,她剛想叫梁弈小心,便見前面的梁弈身子也晃了兩晃,竟是堪堪要往溝壑中墜去。
姜湄的心宛如在這一刻停了跳,也瞬時忘了對那深邃黑暗的恐懼,下意識地向前撲去,伸手去抓梁弈的手臂。
兩人的目光終於又在這一刻隔空相連,姜湄的眼中再沒了疏離與清冷,滿滿的盡是焦急與驚懼。
梁弈嘴角卻勾起一絲得逞的輕笑,他後腿輕輕發力,靈動飄逸的披風隨風而起,上面的金蟒猶如在空中游走起來一般,向著姜湄而去。
六皇子緩緩背過身子,抬起手摸了摸鼻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姜湄就這樣直愣愣地撲進了梁弈懷裡,梁弈右臂輕扶著她的腰身,幫她穩住重心,姜湄雙手抵在梁弈胸前,頭腦還有些發懵,緩緩抬起頭看進他的眼裡。
梁弈身上亦有一股淡淡的崖柏香味,與他送給自己的那個吊墜的味道如出一轍。
他眼神宛如寒潭般深邃,姜湄覺著他眼中似有千萬縷絲線,將自己緊緊纏繞,竟如同被魘住一般抽離不開視線。
梁弈目若桃花,眼角含情,姜湄胸間陣陣激盪,這雙眼睛,她似是在某處見過,可此刻心亂如麻卻是無暇再深挖記憶了。
梁弈緩緩開口說道:“不想在你心中,我竟值得你捨命來救?若我就此被吹下山谷,你二人藉機逃去天沐,豈不更好?”
姜湄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故意裝作險些失足,惹得她奮不顧身上前,兩人這會半摟半抱在一處,又一次失了方寸。
姜湄心下突然生出一股委屈,竟是癟了癟嘴眼中蓄起了淚花。
梁弈本只是想趁機緩和緩和與姜湄的關係,原本想著她會惱怒地斥責自己一通,也好過這幾日不鹹不淡的疏離。
可這會卻見姜湄毫無徵兆地泫然欲泣,梁弈徹底慌了手腳。
“這……你怎麼了?莫哭,莫哭,我錯了,我不該嚇你,湄兒……”情急之下,想伸手為她擦淚卻怕此舉更惹她難堪,這會梁弈全然失了往日的處變不驚,口中也不自覺地喊出了他做夢都想喊她的親暱稱呼。
姜湄也覺出了自己眼角的溼潤,努力憋著不讓眼淚滑下,這會聽見梁弈這聲“湄兒”,才徹底回過神來,手上使了使力推開了他。
姜湄什麼也沒說,拂了拂長睫上細小的淚珠,轉身向六皇子走了去。
梁弈煩躁地撫了撫額,這會竟莫名地懊惱自己對女子瞭解忒少,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
六皇子轉過身看見姜湄泛紅的眼眶,又看了不遠處杵在那的梁弈,白了他一眼,心想這廝真是不中用。
梁弈見他們二人要走,只得收了收心思,對著兩人背影沉聲說道:“我有要事要告知你們。”
梁弈面色凝重,走上前定定看著六皇子稚氣未脫的小臉。
“我仔細斟酌過後,還是決定一五一十地告知於你,你比同齡幼童心智成熟,應當明白一個道理,生於皇室是註定要比普通人得到更多也揹負更多,榮華富貴,抑或痛苦與仇恨。”
“你早些知曉,也好早些謀劃好往後的路,你要怎麼走。”
梁弈不忍去看六皇子逐漸慌亂的神情,背過身望著無盡的黃土風沙,述說了密報上的內容。
越帝暴斃,他懷疑是五皇子文貴妃弒君奪權、假傳遺詔,幾日之前五皇子已登基為新帝。
文貴妃被尊為皇太后,藉著先帝突然殯天諸事需要打理操持為由,臨朝聽政,如今越國朝堂百官已盡數伏在那對母子腳下。
聽到此處,六皇子也來不及哀痛父皇的死,焦急地問道:“父皇不在了,五哥登基,文妃掌權,怕是要不了多久便要出手報復我母妃與外祖,他們可有訊息?”
梁弈的背影僵了一僵,卻還是遲疑著不忍說出口。
六皇子跑上前,拽著梁弈衣服的下襬,抬頭看向他喊道:“你知道他們的訊息是不是?你快說啊!”
梁弈側過頭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姜湄,蹲下身子按住六皇子的肩膀,垂眸道:“他們已經……歿了。”
六皇子聞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瞳不斷閃爍,姜湄見狀也上了前蹲下身,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
姜湄也沒料到,他們離京才一月多的時間,京中竟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再回想起那極盡奢華和樂的中秋宮宴,更是覺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