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梁軍大營時,從沒見過這陣仗的姜湄和六皇子心中十分震撼。

主帥回營之事,沿途的暗哨早已將訊息傳回了軍營,此刻一眾將領皆列於大門前迎接梁弈歸來。

梁弈翻身下馬,馬倌上前牽走了歡欣雀躍的踏月,回馬棚與纖雪團聚去了。

梁弈步下虎虎生風地向主帳走去,跟隨在側的眾將向梁弈報告著近期葉桓那邊的動作。

梁弈突然止住了步子,吩咐段旻道:“讓那孩子跟著懷遠夫人,告訴廚子準備些女人孩子喜愛的菜色,其餘的分開關押。”

末了梁弈補了句:“調個婢女來,好生伺候夫人。”

段旻領了命,轉身去了,眾將互相交換了下眼神,遂跟進了主帳繼續議事。

梁弈方坐定,驍剎營統領霍翎便遞上奏報:“殿下,今晨州府送來的密報,說是越帝駕崩了。”

梁弈端著茶盞的手一滯,“越帝不是一向身體康健麼?怎得如此突然?”

霍翎解釋道:“據我國潛伏在越皇宮的線人所述,越帝自從那次夜襲後便一病不起,他駕崩當夜是由文貴妃親自侍疾,依末將看,越帝暴斃怕是與那女人脫不了干係。”

“當夜越帝的貼身內官隨即便扯出一道遺詔,宣告越帝死前傳位於五皇子景禮,還著了六皇子生母瑜妃殉葬。”

梁弈聽到這擱下茶盞,面色凝重地問道:“是以,瑜妃也薨了?”

霍翎答道:“是。並且死狀悽慘,文貴妃那女人很是惡毒,著人用水銀灌了瑜妃顱頂。”

“數日前五皇子已登基為新帝,以不敬先皇為名賜死了宰輔劉沐,闔府斬首,幾十口人不論老少男女,一個未留。”

梁弈眯了眯眼,吸了口氣說道:“看來本宮沒看錯那越國五皇子,確是個殘虐無道之輩。弒父篡位,趕盡殺絕,越國要大亂了。”

只是可憐了那孩子……月餘之間,至親至愛之人,竟是都死在了親兄手裡。

姜湄和六皇子被帶到了一個軍帳內,引路的兵看著像比姜湄還小上一兩歲,他忍不住偷偷打量姜湄,只因從未見過這像畫中仙女一般的人物。

姜湄見軍帳內打掃得一塵不染,陳設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紅木雕花的妝臺。

那小兵微紅著臉對姜湄說道:“這都是殿下提前傳信讓我們準備的,也不知合不合夫人心意。”

姜湄向那小兵福了福身:“多謝小哥了。”

小兵臉上又紅了幾分,撓了撓後腦,眼睛都不知看哪好:“夫人不必客氣,我……我先去訓練了。”

六皇子在床鋪上坐下,感覺下面墊了好幾層軟墊,睡著定是比這一路上要舒服太多了。

他瞟著姜湄神色,裝作無意地說道:“沾了你的光,這做敵國的俘虜還能過得這般舒坦,他對你是真的不賴。”

姜湄面色不改,坐在桌邊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熱氣氤氳,竟連壺中茶水都是新的……

六皇子想起母妃與旁的妃嬪拉家常的那一套做派,也有樣學樣起來:“這女人吶,最重要的還是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相貌是最無用的,只要能待自己好,才是真真的福氣……”

姜湄看著他那副模樣,不怒反笑:“你這鬼靈精,難怪都說你是神童,便是學著女子扯舌也是像模像樣的。”

太陽漸漸落了山,姜湄與六皇子平日裡都是養尊處優的貴人,這會有了這麼個安逸舒適的帳子,亦沒了柳氏的攪擾,兩人睡了整一個下午,日落十分才被一個圓臉丫頭喚起了身。

姜湄緩緩睜開眼睛,小丫頭看著榻上睡眼惺忪的美人竟有些痴了,口水都差點滴落在姜湄臉上。

回過神連忙向姜湄見了個禮,“沅梨失禮了,夫人莫見怪,是夫人長得太美了,沅梨還沒見過像夫人這般好看的人兒。”

姜湄緩緩坐起身,輕聲問道:“你是?”

“奴婢是一早從近邊州府撥過來伺候夫人的,晚膳已經備好了,夫人快起身用膳吧。”

姜湄見她長得討喜,看著年紀也不大,很是親近,淺笑道:“你長得倒與我在越國的貼身婢女有些像。”

姜湄回身輕輕拍醒了六皇子,小傢伙揉著眼睛坐起身便聞見了飯菜香味,咕噥道:“用膳了?”

沅梨只聽說要來伺候一個越國來的夫人,並未聽說還有個孩子,驚訝地說道:“夫人這般年輕貌美,竟連孩子都這般大了嗎?”

此時帳外的守兵朗聲喊道:“殿下!”緊接著便傳來了梁弈問詢的聲音:“方便進去麼?”

還沒待姜湄答話,六皇子便一骨碌爬起了身喊道:“方便方便!”

梁弈聽到答覆,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下午梁弈去演武場巡視了一番,看了看士兵們的訓練成果與陣法的操練,關外風沙大,他披了件直領對襟的黑色披風,上面還繡有一條金色巨蟒。

梁弈本就生的高大,有了披風加持顯得更加健壯,姜湄竟有些赧於直視他,瞥見他披風上的刺繡,那晚兩人遇蟒的糗事又撞進了她腦海中,她只得微側過身掩飾自己臉上的慌亂。

梁弈解了披風,越過沅梨去接的手,徑直搭在了衣架上,衝小丫頭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沅梨吐了吐舌頭識趣的出去了。

梁弈看著此刻剛睡醒的姜湄有些嬌軟的模樣,心頭微漾,轉念一向此行的目的,又被沉重感所取代。

梁弈招呼二人過來一同用膳:“來嚐嚐我大梁軍中廚子的手藝,不比你們京城的一品齋差。”

姜湄聽見“一品齋”三字,詫異地看向梁弈,莫非他闖宮之前還抽空去下了個館子?

梁弈卻未察覺自己不經意間的失言,姜湄心中暗覺有異,卻未動聲色,和六皇子一同坐在了桌旁。

桌上盡是些在越國沒見過的菜色,擺盤配色雖不及越國講究,可卻是色香味俱全,口味也比越國那清淡調味要香辛許多。

姜湄見兩人都吃得歡脫,自己也不想再端著架子與梁弈慪著,便也執筷吃了起來。

梁弈看著六皇子青雉的小臉,心下不忍,卻又不得不說,琢磨著待他高高興興吃完這頓飯,再把密報之事說與他和姜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