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一片譁然,越帝更是張了張嘴駭得失了語。

女眷與宮妃們驚懼交加,王侯將相們也慌了神,煙火還未燃盡,奼紫嫣紅映照在眾人臉上,神情各異。

前一秒還鼓瑟吹笙一片寧靜祥和的越皇宮,頃刻間籠罩上了一層衰敗。

大廈將傾,卻始終無人站出來統領大局,宮人已經開始四散逃竄,瑜妃一手抱著六皇子,一手扯著越帝的衣袖連聲問著陛下怎麼辦。

黎父將黎母和黎諾安護在身後,也有膽小的已經攜了家眷向偏門跑了。

柳冰清此刻也是嚇得失了魂,未曾想歡歡喜喜來宮中赴宴,卻遭此大禍。

姜湄剛歷了一劫,此番又親眼所見滅國之禍,心中也是怕極,但她心神清明,深知這種時候更要冷靜,保全性命才是要緊。

姜湄想了想,梁軍突襲,京城守備即便鬆懈,守城將士也有數千人之多,梁軍若是人數眾多,萬不可能悄無聲息攻進王城。

所以此番敵襲必是靠著一個“迅”字,梁軍人數不會太多,必定是衝著越國皇室而來,若是能拖到京城周遭援軍趕來,或許還可化解眼下危機。

思及此,姜湄見越帝仍然唯唯諾諾說不出一句囫圇話,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諫言:“陛下,依臣妾看……”

越帝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也沒心思聽姜湄說什麼,只是甩開了瑜妃的手,跌跌撞撞向殿中跑去。

越帝是個膽小如鼠的人,此番景象他在夢中已不知見到過多少回,是以他早就命人在正殿龍椅之下建造了一條暗道,關鍵時刻能保自己一命。

他此刻也顧不得旁人,想著若暗道之事在此刻曝光出來,也容不下這許多人,若是因此暴露了,自己也得命喪於此。

他跑進殿便上了栓,任憑瑜妃在外拍門敲打,殿中還有個宮女縮在角落中嚶嚶哭泣,他拔了牆上的劍直接刺死了那宮女,確認殿中沒有旁人後開啟了暗道鑽了進去。

殿外眾人見越帝如此,更是不明所以,都如無頭蒼蠅一般各自尋著出路。

姜湄見狀,明白情勢已非她一個人微言輕的女子所能左右,只好拉了行動不便的柳氏也往偏門跑去。

然而聚在偏門口的眾人此刻卻停住了腳步,紛紛後退,只見那門中走出數名玄衣人,手中刀刃還瀝著血。

柳氏此時能依靠的僅有姜湄,她拉緊姜湄的衣袖顫聲喊道:“怎,怎麼辦啊夫人?我不想死在這啊!你救救我!救我!”

姜湄低聲呵斥她:“別喊!梁軍人數不會太多,應當也不會為難我們兩個女子,他們是衝著皇室來的,不要引人注目。”

柳氏聞言乖乖閉上了嘴,躲在姜湄身後。

此時正門方向傳來一道深沉渾厚的男聲,“慚愧慚愧,打擾諸位賞月雅興了。”

眾人聞聲望去,內殿正門宮牆之上,端立著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影,他身後滿月如鏡,煙火如花,從姜湄他們這個角度望去,男人的身影彷彿嵌在圓月中央一般。

那人從宮牆之上翩然躍下,穩穩落在廣場中央,在如水月色的映照之下,姜湄方才看清,此人戴著一副猙獰駭人的面具。

眾人本就驚懼,看到如夜叉惡鬼一般的梁弈,不少女眷更是嚇得尖叫出聲,有聽聞過樑弈傳聞的,抖著嗓子喊道:“是……是梁國三皇子!”

梁弈戴著黑色手衣,他伸出食指放在嘴上,看著更加鬼魅邪秘。

此前為姜湄引路的太監款款上前,向鬼麵人拘了一禮,伸手指向瑜妃懷中的男童。

兩個鬼衛飛身上前,推開瑜妃抱走了六皇子,六皇子不斷掙扎,倔強的小臉上卻不見絲毫畏懼,甚至張口咬傷了其中一人的手。

瑜妃哭嚎著喊道:“皇兒!”卻不敢上前與鬼衛爭奪,眼看著六皇子被抱走。

被咬傷的鬼衛一個手刀打在六皇子後頸上,六皇子登時暈了過去。

梁弈皺了皺眉訓斥道:“對個孩子何必下這麼重的手。”轉身又問那宮人:“越帝何在?”

宮人如實說了越帝跑進了殿就再未出來,梁弈派人去探卻被回稟殿中除了一名宮女屍體,再無他人。

段旻問道:“殿下,怎麼辦?這殿中多半是暗藏密道,越帝那老兒怕是躲起來了。”

“無妨,這越國皇室全是些酒囊飯袋,不足為懼。”他看向鬼衛懷中暈厥的男童,“此番只要能得到逼葉桓就範的籌碼便足夠了。”

說罷梁弈又高聲問道:“懷遠將軍夫人何在?”

在場女眷眾多,又都是盛裝出席,這會擠作一團那宮人也一時分辨不出。

聽聞鬼麵人在找懷遠將軍夫人,姜湄附近的幾個婦人念著平日裡與姜湄還有些私交,紛紛裝傻不吱聲,卻不想姜湄身旁的柳冰清這時尖著嗓子喊了一聲。

“在這!懷遠將軍夫人在此!”

梁弈熠熠的目光循聲望去,竟在那茫茫人影中看到了那一張,令他魂牽夢繞的皎潔面龐。

姜湄驚怒地望向柳氏,隨後便被鬼衛拽著衣領提了起來,梁弈看著鬼衛粗魯的動作,想要出言阻止卻還是剋制住了。

今夜的月光如瀑傾瀉,映在姜湄白玉無瑕的臉上與象牙色的長裙上,襯得整個人宛若畫中仙子一般,可是仙子此刻的表情卻是驚怒交加,瞪著梁弈。

周圍幾人看得移不開眼,段旻喃喃道:“這葉桓可真是豔福不淺……”

梁弈心頭五味雜陳,他早就知曉她已嫁作人婦,卻萬沒料到她竟是自己死對頭的妻子,也是他此番要綁回去的人質。

梁弈知道此刻自己戴著面具,姜湄認不出他,暗呼了口氣,此時身邊的宮人又說道:“殿下,葉桓還有一寵妾,如今已懷有身孕,是否也要一同捉了去。”

梁弈衝鬼衛抬了抬手,鬼衛領命,去人群中找柳冰清。

柳冰清本以為把姜湄推出去,這群人目的達到了也就差不多該走了,不想竟還要捉自己,這會沒了人依附更是心慌得不知所措,竟踩著那雙厚底鞋晃晃悠悠地想跑。

本來鬼麵人還在宮人辨認下一個個查驗,這一看有個婦人竟想著逃,便直接抓了過來。

宮人點頭:“正是此人,此前在殿上還鬧了笑話,小人定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