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橋轉身皺著眉幫黎諾安拉了拉衣領,“你衣裳應該幹了,先去換上吧,我們出去等。”

說罷向梁弈點了點頭,示意梁弈先行,梁弈負手出了屋,趙雪橋跟了上去,關上了房門。

梁弈背對著趙雪橋,出聲問道:“此前便覺得你這警覺性像是出身行伍,你又知曉我身份,莫不是曾效力於我麾下?”

趙雪橋握了握拳,衝著梁弈的背影跪下,懇切地說道:“既已被殿下猜出了個大概,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小人名叫趙雪橋,曾是赤翼營的一個百夫長。”

“既是我梁國軍中將領,為何又會在這越國地界做了山匪?你們……是逃兵?”

梁弈眸中閃過一抹寒芒,趙雪橋背後滲出幾絲冷汗。

他在軍中時,梁弈來巡視過幾次,以梁弈的過人樣貌想不記住都難,是以他方才直接就認出了這位掌握梁國兵權的三皇子。

梁弈治下極嚴,對怯戰避戰的將領都會施以大刑,故而梁國軍風軍紀也是要比越國強上許多。

趙雪橋知曉梁弈對待逃兵的態度,也知道梁弈武藝之高他絕不是對手,只得將他們這些人的來歷和如何一路躲藏到了這山中匪寨的過程,都向梁弈和盤托出。

“三殿下,我們是逃了。若你就地要將我斬殺我也絕無怨言,只是我那些兄弟,他們都是我從死人堆裡扒出來的,殿下可否就當他們死在了戰場上,放他們自由?”

梁弈聽了趙雪橋的自白,心中微微動容。其實豈止是他們這些衝鋒陷陣計程車卒,就連他這個主帥也厭倦了這無休無止的戰爭,髒汙的戰袍,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味兒。

梁弈開口說道:“適才你握住我腳踝,我能感覺到你腕力極好。”

趙雪橋恭敬答道:“回殿下,小人天生力氣大於常人,曾徒手一拳打死過人,今日寨子裡獵回的野豬,也是被我打了個半死的。”

梁弈聞言眼前一亮:“你天生神力,莫不如隨我一起回大梁,我著人授你武藝,假以時日你必定能成為我梁國一等一的高手。”

趙雪橋萬沒想到竟能得到梁弈如此器重,他醞釀了半晌還是垂下了頭答道:“殿下,我已無意重回紛爭當中了,若殿下開恩,小人只想和弟兄們在這山裡,把這條撿回來的命安安穩穩地活完。”

梁弈見他如此堅決,沉吟道:“罷了,此番我也並非是為了此事而來。既然你志不在此,我也不強求。”

梁弈又看了看窗上燭光下映出的少女身影,“不過事事無常,你也不用急著下定論,或許有一天你會渴望權力與地位,到時你再來找我,也作數。”

話語間,房門開啟,黎諾安又穿回了那身已經撕破了些口子的襦裙,俏生生地站在門前。

她試探著問梁弈:“當真是姜姐姐託你來找我的?”

“自然。這便隨我回去吧,多耽誤一刻,你姐姐便多一刻擔心。”

趙雪橋出言問道:“殿……公子,你要帶她走,卻要如何同她家裡交代?”

梁弈挑了挑眉:“她被我救回去,總好過被你這土匪頭子送回去要好得多吧?”

趙雪橋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而黎諾安沒料到這麼快就要與趙雪橋分離了,心中有些不捨,她咬了咬唇道:“往後……我還能見到你麼?”

趙雪橋別過頭:“小姐回去後自是繼續過你從前的生活,莫要再與我這山匪有所牽扯。”

黎諾安到底年紀小,心生好感的男子開口卻是這般無情,她癟了癟嘴差點落淚。

趙雪橋心中不忍,摸了摸她凌亂的頭髮,轉身去後院鼓搗了半天,提著一隻裝了個鴿子的小木籠回來了。

他把籠子遞給黎諾安:“這是我自己養的信鴿,你回去喂上一段日子,它便能認巢了。此前答應你的事,若是有什麼需要我相幫,便用書信聯絡吧。”

黎諾安聞言揉了揉眼睛,破涕為笑,接過信鴿歡喜得不行。

天邊微微泛白時,梁弈攜著黎諾安下了山,趙雪橋站在哨塔上一路目送,直到那抹少女身影消失在林間。

到城郊後,梁弈囑咐黎諾安:“附近都是搜尋你下落的官差,一會兒下了官道,你遇到人就說剛被山匪綁進林子,就被一個風流倜儻的大俠救了,那些山匪盡數死在他手上。”

“不過那大俠脾氣古怪,丟下你不管便走了,你在林中迷失了方向,走了一夜才走到官道上,你可記住了?”

黎諾安點了點頭道:“你不隨我回去見姐姐麼?我爹若知曉是你救了我,也會厚賞於你的。”

梁弈笑道:“我還有事。不便送你進城,見到你姜姐姐後,記得告訴她是我接你回來的,她又欠我一個人情。”

“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梁弈沒回答她的問題,轉身便施展輕功走了。

黎諾安心想這人真怪,長了一副好皮囊卻瘋瘋癲癲的,她搖了搖頭仔細捧著鴿子籠向官道上走了去。

柳冰清昨日歇得早,她見姜湄天快黑了都沒回來,心中明白八成是事成了。

焚了香沐了浴美美地睡了一覺,還做了個美夢。

然而第二天一早卻得知姜湄安然無恙的回來了,被綁的是慧國公家的黎諾安。

“那些山匪竟失了手綁錯了人?你找的究竟是什麼蠢貨?”

芝芙怕柳氏打她,哭著答道:“姨娘,奴婢真的盡心了,那胡麻子同奴婢說他認識一夥身手極好的山匪,奴婢還讓那麻子臉佔了點便宜,他才答應給搭個線的。”

“你可露了身份?那什麼麻子不會找上門來吧?若是事成也就罷了,可如今姜湄毫髮無損地回來了,若是追查起來……”柳冰清慌了神。

“姨娘放心,我只留了一百兩定金,沒提過別的,他們決計找不過來的。”

東院今日起得早,姜湄一早起來便著人去府衙問,有沒有黎諾安的訊息。

正忐忑不安地任由瑞秧給她梳著髻,瑞蓉便跑著回來報了信:“小姐,小姐!問信兒的回來了!說是早上在官道上把黎小姐撿回來了!人好好的,一根頭髮都沒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