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看著滿地狼藉,問向抖如篩糠的婢女:“柳姨娘擅自篡改我的安排,你們為何不來報我?”

婢女們伏在地上,哆嗦著答道:“姨娘今日才說要同我們一齊出來見客,如此小事不必去報夫人,婢子們也怕惹了姨娘不快將軍怪罪……”

“可是婢子們當真不知姨娘會突然唱起了小曲兒……”

姜湄抬頭呼了口氣,她苦心經營了三年,不論是這將軍府還是玉簟齋,她便是待這些下人再好,可終究這府邸還是姓葉。

這些丫鬟,不,或許闔府的下人都在看葉桓的眼色行事。

他們並不知道柳冰清與葉桓有何淵源,在他們看來單純是將軍被柳姨娘迷得神魂顛倒,甚至愛重到讓她在嫡妻之前懷上了孩子。

一個如此被主君偏愛的姨娘,他們就算不說巴結討好,只問誰敢得罪?

“你們起來吧,這次讓你們幫玉袖閣試衣,我本準備了每人二兩賞錢,如今你們不知規勸姨娘,知情不報,罰俸三月,就當功過相抵了。”

幾個丫鬟給姜湄磕了頭,“謝夫人開恩。”

“下去吧。”

丫鬟們抹著淚去更衣收拾殘局了,姜湄想了想,還是循著葉桓與柳冰清消失的方向找了過去。

後園偏堂前,葉管家正焦急踱著步,見姜湄來了忙迎了上來:“夫人,你可來了,眼下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姜湄走進堂內,柳氏正坐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拭淚,葉桓坐在正位上,面色陰沉,一臉的盛怒。

葉桓看見姜湄,面色有所緩和,心中卻十分愧疚,不敢去看姜湄的臉色。

姜湄開口說道:“柳姨娘,你可知你今日所言所為,令我將軍府聲名盡毀,顏面掃地?”

柳冰清莫名其妙被葉桓當眾拖走,心中本就不服,她不過就是想在京中貴族前露露臉,怎得將軍府做宴,風頭就全要被姜湄一人佔去?

思及此她忿忿開口:“夫人欺我不懂規矩,便這般危言聳聽。我不過是想著家中做宴,我們做東的總要熱情些,我曲兒唱得好,為眾人表演則個又怎麼了?如何就毀了將軍府名聲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十分有理:“況且京中流言紛紛,傳得極為難聽,如今我在京中貴人們面前露了臉,熟絡熟絡,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麼?”

葉桓聽了她一番言論,出口駁斥道:“你一個妾室,露什麼臉?你見哪家妾能在家中做宴時出來與客人熟絡的?”

柳冰清見葉桓也一齊數落她,委屈道:“將軍,我與尋常妾室怎能相提並論?如今我已是貴妾,大小也是個主子,我腹中還懷著你葉家長子呢!況且我為了幫襯夫人也是煞費苦心,將軍怎能這樣說我?”

葉桓也顧及她懷有身孕,語氣登時軟了三分,“那你也不能在這般正式大宴上唱曲啊,那都是伶人歌妓的行當。況且你懷有身孕之事本就不甚光彩,你……”

“可是將軍你也聽過我唱的山歌小調,你明明還誇過我聲音悅耳,曲調動聽。”

“我…是說過,可今日這場合……”葉桓一拂袖,柳冰清終究還是不諳事理,與她說不清楚。

柳冰清不依不饒:“我和我腹中孩兒如何就不光彩了?莫非要等到孩兒出生辦酒時,再行告知我的身份嗎?”

姜湄淡淡開口道:“姨娘多慮了,怕是待到這孩子出生,我們葉府辦酒也未必會有人賞光了。”

姜湄無意再聽他二人糾纏,只說了句“府中還有諸多事宜有待善後,妾身先行告退了。”

葉桓追了出去,開口喚道:“湄兒,今日之事……”

姜湄打斷他:“將軍,怕是鋪子的營收也會因著今日柳姨娘的作為受些影響。”

“湄兒無能,府上下人因著你對柳氏的愛重已不再盡然聽從我的管束,將軍偏愛柳氏也要有個度,莫要縱得她再惹出大禍。”

“湄兒言盡於此。”說罷便轉身離開。

葉桓望著姜湄遠去的倩影,覺著兩人之間已是漸行漸遠了。

那日之後,朝野中對將軍府的傳言愈演愈烈,就連越帝與瑜妃也問了葉桓家宅之事何以鬧得這般難堪,葉桓自是難以啟齒,有口難辨。

瑜妃聽聞葉桓有這麼一個愛妾,才納進府就抬了貴妾,還懷了孩子,便以為葉桓是不喜姜湄。

為了拉攏葉桓,瑜妃賞了柳氏一些首飾金銀,以著賞她為葉氏綿延後嗣的名頭送去了葉府。

得了宮裡娘娘的賞,柳冰清在葉府裡更是揚眉吐氣,凡是姜湄在府裡立的規矩,她便都要反其道而行之,好像如此便能顯示出她在府裡的地位日漸提升。

梁國近日裡似是又有了新動向,葉桓日日都要進宮商議應對之策,常是早出晚歸,也無暇再顧及柳氏與姜湄之間的暗潮湧動。

葉府名下的生意一落千丈,此前供不應求的玉妝露也積壓了幾箱,姜湄巡視鋪子時掌櫃吞吞吐吐,在姜湄的追問下才說出實情。

那日門前有兩個婦人結伴而過,其中一個想進店逛逛,卻被另一個拉住:“快別進這家鋪子了,聽說這鋪子主家裡竟是些腌臢事,妾不如妻,倒行逆施,那小妾行為荒誕,一副勾欄做派,勾得他家主君嫡庶不分,以庶為長……”

姜湄聽了掌櫃的敘述,心知自己苦心經營數載的買賣怕是做不成了。

只是這鋪子還能賣掉,田莊上那麼多口人又當如何呢。

姜湄回府後,叫來了瑞秧:“把我的嫁妝攏一攏,能賣的都賣掉,去錢莊換成銀票,拿回去給我母親,讓她以瑾兒的名字盤幾間鋪子。”

瑞秧問道:“小姐,這是要另起爐灶?”

姜湄嘆道:“葉府名下的鋪子已是強弩之末了,失了名聲遲早都要倒閉,那麼多農僕還指著這個營生養家餬口呢。”

“既然他縱得柳氏將我多年心血毀於一旦,我也無力迴天了。”

柳冰清自懷了身子以後,倒是學會了滋補,日日都要用上一晚燕窩羹,她對著鏡子左右端詳著自己的臉問芝芙。

“你瞧我這面色是否白皙一些了?這燕窩當真是個好東西,今日的份怎麼還沒送來,你去催一催。”

芝芙面露難色:“姨娘,夫人已削了闔府用度,怕是不能日日喝燕窩了。”

柳冰清聞言柳眉一豎:“如今我身懷六甲,她敢削我的用度?”

芝芙解釋道:“聽說是自從上次盈香宴後,鋪子的營收慘淡,咱們府上銀錢有些緊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