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拉著段瑤走了過來,姜湄連忙招呼他過來給梁弈見禮。

“荻兒,這是……你姐夫。”

姜荻一怔,眼前這人若是姐夫,那豈非不就是……

姜荻自小受趙氏管教,年紀雖小,禮數學得卻周全,作勢要跪被梁弈扶起。

“我只是你姐夫,不必顧及旁的。”

梁弈又打量起與梁鳶年紀相仿的小姑娘,段旻見姜梁二人膩味夠了,才上前拉住自家閨女。

“殿下……哎呀,屬下叫習慣了,就還叫殿下吧。這是屬下的閨女,名喚段瑤。”

梁弈大笑著拍打段旻的肩頭:“好,好!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見,不想今日相逢,竟是各自都抱上了閨女。”

梁弈朗朗的笑聲把屋中人都引了出來,眾人又驚又喜的寒暄了好一會。

姜湄帶著梁弈去見了自己生父,雖然梁弈免了他的跪,可姜楓年在梁弈面前還是侷促不安,戰戰兢兢。

梁弈陪她去了姜府祠堂,姜湄給生母餘氏上了三炷清香,又跪下磕了三個頭。

“母親,女兒今日帶著夫君來給您敬香了,他待我很好,您泉下有知,也會為我開懷的吧。”

梁弈在她身側撩開衣袍下襬與她同跪,姜湄慌亂的要起身阻止:“不可,你怎能跪平民……”

梁弈按住她肩頭:“自你我成婚以來,你待我父勝似親父,恪盡孝道,我如今只是給岳母磕幾個頭罷了,又哪及你為我所做之萬一?”

梁弈轉頭向餘氏牌位說道:“許是您在天有靈,冥冥中牽引著我與湄兒尋見彼此。岳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梁弈問姜湄可圓了去越水河畔一觀的心願,姜湄坦言自己到了京城後便一直養著胎,後來梁鳶出生,更是不可能離了人,自然也就沒倒出功夫去。

還有一層原因,是她不願自己一人去。

就連詩中所述之情景,也是一男一女臨水相望,她一直都盼著能與梁弈牽手沿著河岸踏步,賞無邊美景,訴無盡深情。

梁帝不同意年幼的小鳶兒與兩人一道顛簸,正中了梁弈下懷。

兩人一馬,又重走了一遍當年離京時的路。

只是這次後無追兵,兩人之間也再無侷促,一路說說笑笑,走走停停,一直到天色漸晚,到了樺縣。

讓他們二人又驚又喜的是那位擺麵攤的老漢還在,只是已經蒼老得躬了背,今日也不是他一個人,還有個頭髮花白的老嫗,在一旁擀著麵皮包餛飩。

“呦,今日老丈是帶了老闆娘一道出的攤?”

兩人雖只與這老頭兒有過一面之緣,可今日重遊故地,又逢故人,實是叫人動容。

姜湄柔聲問道:“老丈,您可還記得我們二人?”

老頭兒抬頭眯著眼睛瞧了半晌,搖了搖頭。

“老爺夫人姿容華貴,可我們這攤兒上只有些餛飩素面,可吃得慣?”

擀麵皮的老婆子眼睛不好,看不清人,倒是也抬頭招呼了一聲。

“兩位可是回頭客?坐吧。我家老頭子糊塗了,不記事也不記人了,要不我也不能跟他來出攤。”

姜湄與梁弈對視一眼,有些悵然,如今距那時已經過去八年整了,能有緣再見已是不易了。

“勞煩給我們上兩碗素面吧。”

老頭兒接過樑弈遞給他的銅錢,放進了他攤子後面的錢匣,往鍋中倒了兩碗生餛飩。

“哎呀,你這老糊塗,人家要的是素面,你煮我的餛飩做什麼。”

“啊?是素面嗎?我怎麼記著點的是餛飩……”

“你可真是……”

看著老兩口稀鬆平常的吵鬧,姜湄忽而覺得這感情既真摯又純粹。

“老丈沒記錯,我們點的是兩碗餛飩。”

老婆子感激的衝兩人笑了笑,老頭兒還在向她抱怨:“你看,我就說我沒記錯……”

梁弈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

“等我們老了,定也是如此。”

姜湄抿唇笑道:“你也要帶我去擺攤?可你連面怎麼煮都不曉得。”

梁弈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話我?我會耍拳耍劍,屆時你負責弄吃食,我表演功夫為你攬客。”

姜湄聽他說得煞有其事,咯咯笑個不停。

“我說的不是擺攤,而是……”

“等我們老了,就像他們一樣,你做我的眼睛,我做你的記性,相互扶持陪伴,直到大限來臨的那天。”

梁弈與她十指相扣,又端起手吻在兩人交錯的指間。

“這回說定了,不許再食言。”

姜湄莞爾,也學著他的樣子湊近落下一吻。

“絕不食言。”

老丈端著餛飩上桌時瞧見這一幕,笑著說道。

“二位真是伉儷情深,我和我家老婆子年少時也是這般恩愛,只是如今都這把年紀了,她還是磨我磨得緊吶……”

“老東西!又胡說八道!滾過來!”

梁弈摸著下巴看老頭兒灰溜溜的走了回去,對姜湄說道。

“看來上次老丈說的話也不能盡信。”

又慢悠悠的逛了兩日,就到了姜湄心心念唸的越水之畔。

附近的城池不算大,餘氏死後,姜湄也漸漸與外祖一家斷了聯絡,便也沒再起尋親的念頭。

越水此段寬闊似海,波瀾壯闊,煙波浩渺,河畔的蘆葦生得茂盛,倒是與詩中所云頗為應景。

姜湄深吸了一口溼潤清香的空氣,閉著眼睛感受著周遭清脆的鳥鳴,潺潺的流水,想象著也許二十多年前,母親也曾站在過這裡,吟著那首《蒹葭》憧憬著往後的生活。

梁弈的雙臂環上她的腰間,頭也搭上了她肩膀,被他周身的熱意環繞,姜湄勾起唇角。

“湄兒。”

“嗯?”

“我覺著那首詩應當改改。”

姜湄輕笑:“你又要做什麼酸詩?”

梁弈溼熱的話音自耳畔響起。

“蒹葭菲菲,白露為簾。所謂伊人,在吾心懷。”

“往後,我就這樣把你揣在懷裡,帶你看遍我們共同贏下的大好河山,吃盡天下美食,嚐盡天下美酒。”

姜湄的思緒也隨著他的話語一起飄向了遠方,那樣的生活該有多美好?美好到她從來不曾奢望過。

“那也得帶上鳶兒,她還小,離不開我。”

梁弈忽而覺著他也沒那麼喜歡女兒了,小丫頭帶著倒是不費事,可若晚上要與他一起爭搶姜湄,他是不願的。

“好在孩子生一個意思意思就成了,生多了太耽誤正事。”

姜湄剛想說他兩句,就被他按著臉蛋側過了頭,微張的唇瞬間被佔據。

梁弈的吻起初柔似清風,後又急如驟雨,許久之後才發現她的唇瓣已被自己吮得嫣紅充血。

不捨得放開她,又不解癮的在紅唇上輕啄了兩下。

姜湄被他吻得氣喘吁吁,平復了會紛亂的心跳後愛意繾綣的說道。

“阿弈。”

“欸。”

“你要守諾。”

梁弈覺得冤枉:“我哪次應了你的事沒做到?”

“今生如是,然那時你親筆所題之詞,卻超然矣。”

梁弈一時被她說得發懵,只得不恥下問。

“何時?哪句?”

姜湄紅唇輕啟:“花花葉葉,歲歲年年,常樂常團圓。”

梁弈會意,接上了下半句:“鶼鶼鰈鰈,生生世世,長眷長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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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家人們,番外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