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恐懼,如手中懷錶發出的滴答滴答,清晰又醒腦。

倚躲在試煉大廳南面第二尊巨神像跟腳,向牧遠一面觀察著四下動靜,一面拿著張放給的懷錶,時不時對上左掌上命壽魂印盤,緊張地算著自已的大限。

此時最後一朵五色魂花僅餘一瓣,被黑氣繚繞的魂珠汲取著靈力,如置身於風雨飄搖之中,隨時有覆滅的危機。

心中恐懼不斷外溢著,瓦解著理智。

凌晨兩點十一分,已過約定時間,張放卻遲遲不見露面。

他不會臨時變卦了吧?!

鎮定,鎮定下來,向牧遠一遍遍安撫著自已。

可實際情況,遠比向牧遠憂心的還要糟糕。

此時向牧遠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各種衰亡徵兆:全身脫力,呼吸急促,虛汗涔涔,五感敏銳度下降。

強打著精神,向牧遠一遍遍在心頭默算後,結果令人不寒而慄。

至多半個時辰,他將迎來生死大限。

一步步邁入死亡的感覺,折磨得人快發瘋發狂!

正徘徊於崩潰邊緣,突然一個鬼祟人影闖入視野,視力因靈力耗損嚴重而下降,加之大廳內光線太暗,向牧遠在不能確定來人的身份前,只能藏入神像陰影中暫避。

尖著心觀察片刻,幽靜的試煉大廳內響起了一聲輕呼。

“牧遠兄弟~~~在嗎?”

張放!

如沐仙音般,極度虛弱的向牧遠忙扶著石壁,吃力地回應上對方。

“大兄,我在這兒!”

正小心搜尋中的張放,驟然聽見向牧遠的回應,尋著聲音的方向,兩人終於在神像腳下碰面。

“抱歉老弟,來的路上被人盯上,繞了好大圈才甩掉對方。”

“我還以大兄——”

滿腹的驚恐與辛酸,靠在石壁上的向牧遠不覺向張放靠近,不料整個人綿綿無力地朝地上栽去。

幸虧張放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你怎麼虛弱成這樣子?”

“我大限將至,快,沒時間了我,該如何開啟神心竅門?!機關在哪兒?”

此時向牧遠滿心滿懷急的,是如何儘快開啟神心竅門,進入喚神陰陽池補充靈力。

強撐起身體挪動,可雙腿軟得像棉花棒,顫顫抖抖沒挺住,又蔫在張放手柺子裡。

“別急,別心急!我扶你過去。”

向牧遠點點頭,在張放的攙扶下,兩人一步一個趔趄地走向中央。

“到了,就是這裡。”

停在一面繪刻著巨大太極八卦圖的石壁前,張放欣喜難掩告知上向牧遠。

氣喘吁吁的向牧遠抬頭望了眼石壁,又無力地垂下頭來,喘了許久才將氣急聲壓制住。

“大兄,快告訴我神心竅門的開啟之法。”

“你都虛弱成這樣,哪還有力氣發動神機。快把你的陰陽心玉給我,我來開啟。”

“好。”

向牧遠未做任何遲疑,顫巍巍的從袖袋裡摸出陰陽心玉,遞給了身旁的張放。

“勞煩大兄了。”

“哪裡會勞煩。”

垂頭看著到手的陰陽心玉,表情未知的張放,聲音卻明顯語帶激動,激動得像得了寶似的。

當張放昂起頭時,此時激動之色已完全佔據了他整張圓臉,細看之下,盛笑之中竟有猙獰狠色在浮動。

不對勁!

“一點都不勞煩!小老弟,我得好好謝謝你,慷慨救了我一命呢,哈哈哈哈哈。”

一瞬間,壓制不住狂喜的張放張狂大笑,響徹試煉大廳裡裡外外。

頭上大廳穹頂投射下星光照在張放汗臉上,彷彿從黑暗中得到解脫的惡魔般歡脫,放肆。

“你——你什麼意思?!”

向牧遠全身寒意大作,整個人都僵住了。

“什麼意思?!”

張放忽然止住了笑聲,目露兇光。

“傻小子,意思就是,不枉費老哥我大費周折陪你玩這麼半天;兜兜繞繞,要騙到你手中的陰陽心玉,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狗賊!”

卯足力氣撲過去想奪回陰陽心玉,不想張放一個閃身,向牧遠便跟軟泥般撲倒在地。

“都這副德行,還想著拿回陰陽心玉?嘖嘖,小老弟,做人得量力而為,省省力氣吧你。”

“狗東西,你不得好死!!”

向牧遠軟趴在地上,死死地盯著眼前得意洋洋的張放,想不到自已千小心萬小心,最後還是中了他的套!

可悔時晚矣。

“心頭很不舒服,很委屈是吧;罵,放開嗓門的罵,罵舒服為止。”

張放上下拋玩著陰陽心玉,緩緩蹲下身,手指一把捏住向牧遠的下巴,耀武揚威上。

“放心吧小老弟,你給了老哥這麼大個恩惠,我不會殺你的。”

而此時軟在地上的向牧遠,因憤怒,氣喘得跟頭老牛似的。

張狂地看了他一陣子,張放一把扣住向牧遠左手,催唸咒言,凝出了他的命壽魂印盤。

“看看,即便我不殺你,再過半個多小時,你就會因靈力枯竭,爆體而亡。如此也好,我手上也不用添條人命,小老弟,老哥對你夠仁至義盡的吧。”

“呸,我真瞎了眼,錯信你這狗賊!”

罵聲雖狠,可抖得越發厲害的向牧遠,更加狼狽。

“反正你也活不到卯時神泉開放,這陰陽心玉留著也沒用,就當臨死前做件善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會入極樂世界的。”

開懷得意間,張放猛一拍腦門,又惋惜地說到。

“哎呀,我們本就是生魂,要是死了就真一了百了,哪裡有什麼極樂世界可去。唉喲,小老弟可憐嘍,年紀輕輕的……”

“你個殺千刀的!”

罵或說教儼然已無意義,向牧遠壓制著滿腔邪火,氣喘吁吁地質問上張放。

“是我有眼無珠,錯信了你這小人,但我死也要死個明白!陰陽心玉人人皆有,何為你要挖空心思從我手裡騙取?!”

見問起這事原由,張放也是來了興致,蹲下身,手拍著他的臉頰點醒到向牧遠。

“實話告訴你吧,之前和你說的那些九成九都是真的,不然你小子會著勞資的道?只不過,有一丟丟才是最精髓,最關鍵的,也是這誆你入局成敗的關鍵所在。”

當下也沒什麼保留意義,手指挑高了他的下巴,張放直接攤牌。

“陰陽心玉的確是開啟神心竅門,進入喚神陰陽池的鑰匙,但重點在於,開啟後不是想進多少人就進多少;而我之所以能騙住你,關鍵在於,陰陽心玉並不能同時將你我帶入喚神陰陽池,實際是一枚心玉只允許一個人進入。若我不把你的陰陽心玉騙到手,屆時卯時神泉開放,我拿什麼進入喚神陰陽池補充靈力,收集寶貴的靈玉資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一招偷樑換柱!”

“別激動,小老弟,也聽聽老哥的苦水。”

虛汗不斷順著向牧遠的鬢角滑落,張放假意可憐他間,掏出手帕,體貼入微為他擦汗,並繼續炫耀著他奸計如何一步步得逞。

“在這鬼地方,誰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你啊,太輕信人,太容易暴露自已的弱點。靈玉對於我們太珍貴了,太稀缺了,根本不夠保命用的;所以在彈盡糧絕之際,為了自保,我提前使用了陰陽心玉補充靈力。嗬.......”

無端嘆了口氣,張放的表情變得委屈巴巴,做作至極。

“可沒了憑證,我便不能進入喚神陰陽池採集靈玉,所以我得挖空心思去騙別人的啊,不然我怎麼活?小老弟,我也累啊,騙得好累;在沒遇上你之前,和玄心鎮內那幫狼崽子勾心鬥角,鬥得我精疲力盡直想放棄,盤算著要不再認個大哥,表個忠心,好另謀條生路。還好你及時出現,不然我接下來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謝謝啊,小老弟,你終是年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