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延疏這個時辰過來,當然是掐好了點兒的。
進屋瞧見尹延君和陶邀都在,他像是一點兒都不意外,笑著拱手見禮。
“大哥,大嫂。”
尹延君擱下手裡茶盞,含笑抬眼看向他。
“可用過午膳了?”
尹延疏忙道,“用過用過,額,我來,是想向大嫂,請示件小事。”
他說著,清澈的眼睛看向陶邀。
陶邀對上他視線,不由莞爾一笑。
“什麼事兒,還讓三弟特地跟我來請示,快,坐下說吧。”
事實上,對著尹延君這三個兄弟,陶邀覺得也只有三公子尹延疏,是最好相處的。
先前尹延君去盛京城時,負責給她孕中看脈的,也是尹延疏。
這位尹氏三公子,雖然是庶出,但十分彬彬有禮秉性舒和,脾氣好性子好,還識大體懂分寸,何時見了人都是和和氣氣的,從不失禮數。
每一個跟三公子來往過的人,對他都不曾生出隻字片語的非議。
就像是今天,他有事想同陶邀談,還知道要挑尹延君在的時候過來。
不止避嫌,也清楚不能越過自己大哥。
陶邀對他很有好感。
尹延疏溫朗含笑,在一旁圍椅間落座,春迎沏了茶端進來奉給他,他也和氣笑著點了點頭謝過。
他端起茶盞,撥了撥茶蓋,淺抿一口,又放回手邊小几上,而後側身看向坐在正位的尹延君和陶邀,斟酌著緩聲開口。
“是這樣,原本我和四弟,前幾年是不住在府裡的,故而我們那院子裡也沒安置什麼伺候的人,我們倆也清靜慣了。”
“前段日子,大哥有意替我們說親,做主給我們分了院子。”
“驟然搬離舊屋子,四弟一時還住不慣,所以偶爾還是會去我那邊,他最愛搗鼓那些草藥什麼的,有時候弄的屋裡屋外到處都是,我如今也替大哥盯外頭鋪子的生意,每天回來瞧見那些,難免有些糟心。”
“所以想...能不能跟大嫂,要幾個有眼力見兒,又手腳伶俐的丫頭過去...”
他話語溫溫吞吞的,話語試探。
陶邀聽罷,怔了一秒,而後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尹延君。
說實話,這種事,本該是尹老夫人安排的,畢竟她才是掌著內府中饋大權的人。
但尹老夫人這麼多年是怎麼待這兩個庶子的,府里人盡皆知。
時間久了,大家當然也就習慣了。
可如今尹延疏找到她跟尹延君面前來提這個請求,不止有挑尹老夫人理的嫌隙,作為素來對弟妹一視同仁,善待關愛他們的大哥,尹延君臉上也有些抹不開。
陶邀是覺得舉手之勞,但她得等尹延君點頭。
畢竟她越過尹老夫人去安排兩個庶弟的生活,很有打婆母臉的意思。
但還要是尹延君的意思,那就又不一樣了。
兩人都眼巴巴盯著尹大宗主,等著發話。
尹延君默了幾秒,溫聲開口。
“這事,是我疏忽了。”
他是個大男人,平素也不費心內府內院的時,就算再關愛兩個庶弟,有些生活上的私房瑣碎,也不一定能想得到。
“這樣。”,他看向陶邀,“夫人心細,這事你去辦吧,我放心。”
這事將兩位庶弟院子裡的事兒,暫時託付給她了。
長嫂如母,夫君都這麼說了,陶邀當然是不好推辭。
不過這兩個庶弟素來也懂規矩懂事,也就是給他們安排幾個伺候的侍婢小廝,其他的大約也不用多管。
陶邀點點頭,淺笑看向尹延疏。
“那我就逾越了,一定挑幾個機靈的去照顧三弟四弟。”
說來也是,尹延昳都要娶妻了,可兩個庶子,尹老夫人愣是搭理都不搭理,做的的確有些過了。
兩個人也都過了要娶妻的年紀,還是尹延君做主給相看親事,做主分的院子,那伺候的人也該給安排上了,不然以後媳婦兒過了門,只有光禿禿的一個空院子,爺們兒臉上得多難看。
怎麼說都是尹氏的公子,還是宗主的庶弟,難道就不牽扯到清麗府的臉面了嗎?
有時候陶邀真覺得,自己那位強勢的婆母,也不知道是真精明還是假精明。
“那就謝過大嫂,有勞大嫂費心了!”
尹延疏忙笑著道謝,而後手搭在膝頭,欲言又止。
尹延君打量他一眼,笑問,“還有事?”
尹延疏遲疑了一聲,微微點頭,再次開口。
“我就是,想從大嫂身邊兒求個人,不知道能不能...”
陶邀心頭了悟,難怪這麼費事,拐著彎兒來求她辦事,原來是心裡有主意了。
她纖眉輕挑,面上不動聲色。
“不知三弟說的是誰?”
尹延疏也不扭捏,“那個叫紫菱的丫頭。”
紫菱?
陶邀微微詫異了一瞬,立在身邊的錦俏和春迎也是難掩詫異。
尹延疏要紫菱過去伺候?
要知道,這專程開口要過去的侍婢,可跟隨手分過去伺候的侍婢,意義上可不大相同了。
這種被主子點名求去的,多半都是通房丫頭。
臉上表情微微調整,陶邀意外的笑了笑,掩不住好奇。
“三弟,雖然不知這有什麼說法,不過我話得說清楚了,紫菱也不止算是我身邊的丫頭,我嫁過來前,她原就是在主院做事兒的。”
尹延疏要想把紫菱要走,那還真得過了尹延君的面兒。
尹延疏聽罷,臉上依然笑的晴朗坦蕩,沒有半點兒的不自在。
他對上自家大哥看過來的視線,忙解釋。
“自然是得說清楚的,不給個說法,我哪敢要主院的丫頭,更別提現今還是伺候大嫂的。”
“是有這麼個事兒,我跟四弟如今回到府裡住,又替大哥跑著差事,難免來往於東外府和府外,東外府有個管事,我打過幾次交道,他是紫菱的爹,因此也曾見過紫菱幾面。”
“不瞞大哥大嫂,我對紫菱的印象還不錯...”
尹延疏說到這裡,陶邀的表情已經有些微妙了。
他的話停頓了幾秒,看了看陶邀,又看向自家大哥。
看不出大哥溫淡平靜的眉眼下,是個什麼喜怒。
於是,語聲低了低,“ 不過,這也還得大哥大嫂做主,我也知道如今添了兩個侄兒,主院人手定是緊的,倘若大嫂捨不得紫菱,那便算了...”
屋裡的氣氛凝滯了片刻。
陶邀沒接話,等著尹延君開口說話。
“延疏。”
尹延疏正眼巴巴等著話,連忙應了一聲,“大哥。”
尹延君薄唇微抿,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一個侍婢罷了,沒什麼舍不捨得的,安排到哪兒,伺候的好就成,只是你記著,如今你正要娶妻,行事最好有個分寸,不要影響說親。”
尹延疏臉上這才露出幾分不自在,喃喃著回道。
“是,我知道,大哥。”
男人到了年紀,房裡有個伺候的人,倒也不能說是什麼不可為的壞事。
高門大戶裡,這等事難免的。
尹延君雖說不樂見,但也還不至於連庶弟的房裡事都要管。
提點了一句,也知道尹延疏並非是那等不知輕重風流亂性的人,他也就沒再多言,衝陶邀點點頭,算是默許了將紫菱給出去。
他都點頭了,陶邀自然照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