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二皇子進來時,身後還跟了兩個人。
一個是尹延修。
另一個人,披著深灰斗篷,進屋摘了頭上帽子,白淨秀雋的眉眼,清高冷傲的模樣,不是聶離風是誰?
在這兒見到他,尹延君稍顯詫異的挑了挑眉,然後起身相迎。
“二皇子,聶宗子。”
聶離風清淡掃他一眼,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金氏二皇子溫吞一笑,和氣地開口:
“聽聞尹宗主和四公子明日就要離開盛京城,返回清麗郡,此番二位千里迢迢趕來,替我父皇醫治舊疾,又幫了我皇族大忙,本宮感激不盡,特地略備薄禮,來送一送尹宗主和四公子。”
尹延君溫和一笑,拱袖禮了禮。
尹延修走到他身後,隨行效仿。
“二皇子客氣,怎好讓二皇子破費。”
“哪裡,本是應該的,那些禮數不成敬意,也是父皇和本宮的心意,還請尹宗主,一定收下。”
“那尹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尹延君笑看了聶離風一眼。
“未曾想在這裡遇見聶宗子,不知聶宗子趕來盛京城,可是有什麼要事要辦?”
金氏二皇子揣著手,偏頭看了看聶離風,沉凝著噤了聲。
聶離風單手負在身後,烏黑鳳眸看向尹延君,眼神清冽。
“宋氏倒戈一事,牽連甚廣,我來替一些人,收屍。”
順便帶了許多當初那些聶姓官員從宗族內分割出來時,在祠堂立下的斷絕關係的親筆血書。
以向金氏皇帝證明,他們任何人的任何行為,都同江南府聶氏無關。
有關被宋氏牽連落馬的官員,全部是連坐之罪,滿門抄斬。
聶離風來替他們收屍,能彰顯仁義寬宏的風度,為江南府博得好名聲,的確是江南府聶氏的行事作風。
尹延君不置可否地笑了兩聲,又擺正姿態,衝聶離風拱了拱手,恭維了一句。
“聶宗子果然高風亮節,一筆寫不出兩個聶字,有些人,真該感謝他們還姓聶。”
這句似是而非,一語雙關的話。
聶離風聽罷臉色更冷。
金氏二皇子溫溫吞吞一笑,隨口打了個岔。
“江南府聶氏的家風自是高潔,當然,清麗府德高望重,也是不遑多讓的!哈哈哈...”
“話說,原本離二月二龍神節也沒幾日了,今冬瑞雪,是好兆頭。父皇有旨意,今年龍神節,宮內宮外都要大操大辦,好生祭祀龍神,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不如尹宗主再多逗留幾日?到時候宮中設宴,剛好聶宗子也在,尹宗主也一起熱鬧熱鬧...”
尹延君忙笑著婉拒,“多謝二皇子盛情,不過,返回清麗山高水遠,路上還要耽擱小半月,何況,我夫人有了身孕,這趟出來她也很是寄掛,這不剛來了家書,在催我回去了。”
龍神節這個節日,要說重視,四方境地內,清麗府是最重視的。
清麗重農耕,龍神節的祭祀禮,在清麗府是很盛大的儀式。
他當然要回去主持。
金氏二皇子當然也就是客氣一句,聞言頓時笑著驚歎一聲。
“哎呀!前不久這才出席了尹宗主和夫人的喜宴,沒想到這麼快府裡就要喜添麟兒,這可真是大喜事兒,尹宗主,恭喜恭喜啊!”
尹延君含笑點頭,“多謝二皇子,到時清麗府的滿月宴,還請二皇子一定要賞臉。”
二皇子揣著手笑呵呵地,“去的去的,一定去,那本宮就提前恭祝宗主夫人,能為尹宗主生下嫡長子,本宮一定去給貴府小公子添份重禮!”
“借二皇子吉言。”
他似是猛地想起什麼,又噙笑看向一言不發的聶離風。
“聶宗子,同喜啊,到時清麗府滿月宴,你可一定要去。”
聶離風下顎線緊繃,清傲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淡淡道了句。
“自然,放心。”
尹延君眼尾輕掃他,心下暗笑。
送走金氏二皇子和聶離風,折回房內,尹延修將房門關上,回身看向尹延君,微微點了點頭。
尹延君心下有數,清淺一笑,拍了拍他手臂。
“這趟你出了大力,辛苦了,回去歇著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回府。”
——
離開盛京城,一路披星戴月抵達清麗府境內時,已經是正月廿八。
在主城碼頭登岸,尹延君並未驚動任何人,獨自帶著齊麟,先去了趟薛府。
薛舅爺在家,聽說宗主突然到訪,慌忙迎到正廳前堂。
一眼就瞧見立在前堂門外廊下,狀似欣賞院景的尹延修。
尹延修瞧見他,遠遠拱手作揖,牽唇笑喚。
“舅父。”
薛舅爺腳步不停上了臺階,唉了一聲衝他點點頭,徑直跨進了門。
尹延君穩穩坐在正位上,薛舅爺看著他扯出笑臉,快步走近。
“延君,你幾時回的?竟是一點兒訊息都沒有,看我,龍神節將至,正組織鏢局裡那些人操練舞龍呢,這一聽你來了,著急忙慌趕過來,都沒來得及換身衣裳!”
他哈哈笑著,將別在腰間的袍擺扯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尹延君放下茶盞,坐的穩穩當當,緋薄唇角輕牽。
“舅舅急什麼,自家人,不說那些見外話。”
薛舅爺笑了兩聲,躊躇著,在一旁落座。
“你...你來,有事兒?”
“沒事,聽說舅母近來身體不好,我想著過來替她看看脈。”
薛王氏病了。
且都已經足不出戶半個多月了,誰都不見。
至於得的什麼病,也沒人知道。
這些訊息,還是齊麟從先前尹延君給送到薛府的那位外室夫人那兒打聽到的。
哦,如今也是薛舅爺的妾室了。
因為膝下兒子都已經養到了五歲,母憑子貴,所以那位妾室,在薛府裡過的還算如意。
比那些膝下沒兒子的妾室,腰板兒還要直。
聽他提起薛王氏,薛舅爺臉一僵,沉凝了一聲。
“啊...,她沒什麼大毛病,哪勞煩的著你特地跑一趟?大夫說那病傳染,你還是別見她了,免得過了病氣。”
尹延君端詳了眼他臉上神情和說話時的語氣。
大約明白,薛王氏這‘病’,是不容易好了。
他笑了笑,也沒堅持,“既然如此,我稍後回府還要見母親和邀邀,謹慎起見,還是不去看望舅母了。”
說著站起身,抬腳前溫眉善目的笑著叮囑了一句:
“不過舅舅,久病勞身也傷神,一定要好好給舅母延醫問藥,有任何困難,都隨時來清麗府尋我,能早日根治好舅母的病最好,別這麼拖著,反倒越拖越纏手,再拖壞了事。”
薛舅爺扯出抹笑,臉皮都抽搐了兩下。
立在一旁的尹延修看他一眼,烏眸微動,勾唇插了句話。
“近日龍神節將至,大哥回府還有的要忙,延修雖然醫術不精,但也願替大哥分擔一二,舅父,來找延修,也一樣。”
薛舅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