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邀不知道,在她睡著休養生息時,暗處已經是鋒芒潮湧。

她一醒來,只覺渾身上下,每個骨縫都酸楚難受。

連指關節都沒能倖免。

指甲縫也疼,撓的...

意識漸漸回籠,床幃外低沉的語聲便依稀飄進了她耳朵。

“既如此,便也沒什麼好忌諱的,此番我們便送佛送到西,讓他如願以償...”

陶邀娥眉淺蹙,喉間發癢,抑制不住咳出了聲。

那道聲音很快停歇。

緊接著床幃便被一把掀起,男人修眉朗目的矜俊面龐印入她眼眸,眉心那點殷紅硃砂痣,襯的他白俊模樣如善睞菩薩般。

“邀邀!”

尹延君難掩驚喜,又像是舒了口氣。

他掀袍落座,傾身將陶邀扶攬進懷裡,溫潤柔和的語聲夾著顯而易見的小心。

“你醒了。”

背脊上貼撫的大手,力道輕柔替她順著氣。

陶邀停住咳聲,靠在他懷裡掀起眼睫,卻沒瞧見屋裡有人。

她抬眼看他,“你在同誰說...”

陶邀微微滯愣。

她聽見自己的語聲,如磨了沙礫般啞的難聽。

尹延君清潤褐瞳中掠過一絲尷尬,摟著她安撫的拍了拍,溫聲安慰。

“你那晚...哭的厲害,不礙事,吃兩副滋潤的湯藥,過兩日便好了。”

陶邀唇角可疑地抽搐了一下。

後知後覺,心頭蔓延開幾分難言的尷尬。

她雖是中了招,可尹延君餵過她清腦怡神的丹藥。

她是如何纏著他的,又是如何同他...放浪形骸。

一幀一幀不堪入目的畫面。

腦子裡記得,簡直不能更清楚了。

陶邀抖著手扶額,絕望闔眼。

即便兩人已成名副其實的夫妻,她還是覺得很丟臉!

老天爺!

為何不降到雷,劈死了她了事!!

尹延君以為她頭疼難受,頓時滿眼擔憂與疼惜,一手探上她腕脈。

“可是難受的厲害?再躺下歇息一會兒,我命人端藥來...”

“不用了!”

陶邀連忙抬手製止。

她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纖薄的身段兒整個在顫著。

還有臉見人?!

尹延君始終定定瞧著她的神情面色,似是品味過來她此時的心態,他朗潤清明的褐瞳中噙上溫和笑意,將靠坐在懷裡的人抱了個嚴絲無縫,愛憐的柔聲哄著。

“你睡了一日一夜,我擔心壞了,如今醒了便好,放心,那藥效已然除盡,好好將養兩日,身子能恢復如初,可餓了?先用些膳食可好?”

陶邀頭皮發麻,呆呆抬頭望著他。

“我...一日一夜?”

男人眉眼柔和,緋色唇瓣淺抿出笑意。

“嗯。”

陶邀一口氣堵在心口,僵著脖子看向窗外。

火燒雲漫天,簡直映紅了她的臉。

眼看天是又快黑了...

別太荒謬!!

怕她太過羞恥不自在,尹延君體貼的岔開話題。

“你醒了就好,先用些膳食,服過藥後好好歇著,前日來參宴的賓客已經在陸續辭行,府裡辦了送別宴,我得出面,不能陪你太久。”

陶邀自覺單獨面對他,也很是不自在,聞言忙頷首答應。

“好,我餓了,快傳膳吧。”

尹延君當即回頭喚人來。

他當做看不出陶邀的不自在,耐心陪著她用過膳,又喂她喝下藥,安置她在床榻上躺好,這才起身離開。

他一走,陶邀悄悄舒了口氣。

這會兒她壓根兒沒有睡意,於是厚著臉皮故作淡靜,喊了穀雨進來說話,打聽這兩日都發生了些何事。

清麗府的送別宴上,眾人只等尹延君一現身,一番祝酒詞後,便開了宴。

絲竹聲歌中,宴廳內一派賓主齊樂的祥和。

尹延疏收回不動聲色打量的視線,微傾身湊近身邊的胞弟。

“這都兩日了,那邊還沒個動靜,聽聞這兩日來,朝曦公主所食所飲俱是從盛京城帶來的,我看她自入席後,也滴水未沾,怕是也有心防範。”

尹延修濃密眼睫半垂,輕嗅杯中酒香,涼涼牽了牽唇。

“先靜觀其變,論用藥,這世上,能躲過我清麗府暗算的人,還沒出生呢。”

“這宴後便要大送賓客,難道...是要等她們登船之後再下手?”

尹延疏覺莫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只要人不是在清麗府內出的事,那回頭擺脫起來也更無負擔。

尹延修淡笑不語,眼尾餘光悄然流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在座諸人。

尹延疏見他這副高深莫測的神態,無奈搖頭,興致缺缺地替自己斟了杯酒。

唇瓣還沒沾上杯沿,便聽‘叮啷’一聲。

他遁聲抬眼,宴廳內的絲竹聲已然停歇,隨之而起的是一陣驚駭喧譁。

“二皇子!”

“哎呀!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不勝酒力...”

只見原本好好飲酒賞樂的金氏二皇子,此時卻不知什麼原因,栽倒在座人事不省,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婢跪了一地,俱是大驚失色,惶然無措。

“來了!”

尹延修黑糝糝的瞳珠掠過一絲病態的興奮,豁然站起身,扯了尹延疏便隨著人群圍上前去。

諸客齊擁而來,朝曦公主瑰麗的面容掩不住僵硬,抱著懷裡的雪白波斯貓靜坐原位。

明明她的位子,就在二皇子座位之側。

那邊都亂成了一團,她卻彷彿對自己不省人事的皇兄並不關心,一點兒都沒有要上前的意思。

尹延君與尹二先生帶著諸位長老疾步靠近。

諸人紛紛讓開條路。

二皇子的近身太監慘白著臉,嚇得魂都飛兒了,見到尹延君,宛若見到了救世主一般,哭哭啼啼的嗓音尖銳急躁。

“尹宗主!尹宗主快救救殿下!!殿下這是怎麼了?方才好好兒的呀...”

“公公稍安勿躁。”

尹延君神色溫淡沉穩,當即單膝蹲下,親自替金氏二皇子把脈。

眾人紛紛焦急不安的等著。

不過兩三個瞬息的功夫。

眾目睽睽下,尹延君冷白圓潤的指尖微動,眉心猛地一蹙,神情肅厲豁地站起身來,聲腔冷沉飛快下令。

“齊麟!送二皇子去最近的院落安置,快!”

“是,宗主!”

齊麟應聲而動,立即有清麗府東外院的醫徒一擁而上,將金氏皇族的那些太監和宮婢驅隔開,齊心協力小心翼翼將金氏二皇子抬了起來,匆匆挪走。

人群讓開一條更寬敞的路。

眾人視線紛紛定在面色烏青的二皇子身上,又陸續轉臉看向尹大宗主,氣氛詭異安靜,簡直落針可聞。

當著眾人的面,尹延君抬手示意尹二先生一同跟上,清冽聲腔低促深沉。

“叔父,是中毒,得儘快取‘凝心丸’來。”

......